九月末近十月的日子,夏天最后的闷热与日晒被秋雨丝丝吹散了。凉意开始侵入寒夜。早晨起来时闻得到浓厚的露水气息。
天从早到晚都是昏暗的,使岑什想起外婆常穿的湖色的丝绸旗袍,心里喜欢这种天气,嘴上却老是半真半假的抱怨着。
地面上陈积的雨水被鞋子踩踏,鞋后跟掀起小朵的浪花,岑什看着害怕,老是忧心驼色的薄裤会不会洇shi,想踮起脚尖又怕人笑话,最终只得别扭的走,半抬不抬。
季弥恩看他这样,轻笑一声,伸出手搂住岑什的腰“你是笨蛋吗?”
岑什听他这么说,也不恼,眼睫弯弯地侧过脸瞧季弥恩“不是,但谢谢你的帮助。”说完心安理得的靠在旁边人的宽肩上。
今天他们俩同上一节大课,走到教学楼里岑什才放下心来。
“怎么这雨总是下个没完。”
看着季弥恩利落的将伞收好,他又忽然觉得挺好,下雨也挺好。两个人黏糊的挤在那个小小的空间下,鼻息间是雨季特有的轻微霉味,带着被水气浸润过的凉。
他觉察到自己在慢慢喜欢季弥恩,这种喜欢不多不少,每天都稳步上升。岑什丝毫没有为自己喜欢上一个男生而慌张,他只感到妥帖。
几千年的日晒风吹,使这片大地上裸露的一切都显得捉摸不住,给人遥远的感觉。如果有一个怀抱只为他留,有一双手只等着他握,相拥会有诉不尽的爱和吻。
岑什觉得以后未知的日子也许并没有他想得这么可怕。
眼前是季弥恩走向他的模样,穿着件挺括的驼色长风衣,看着更加高大,嘴里噙着烟,烟圈散在深邃的眉目前,看去一派朦胧,带着股武侠气。
“至少这个人在我眼前。”
季弥恩看着岑什笑意盈盈的瞧着自己,忽然想起曾经的学生时光。
父亲的亲切只有在那栋威严的政府大楼才会出现。初中之后母亲去了美国,那座冷凄凄的清末传下来的大宅子里就只剩自己和那个将行就木的老人,仆从似乎都怕他,平日里眼也不敢抬。
那样漫长的一段日子,好像他读寄宿高中时看见的那个选发圈的女生。半躬着身子,在那个大半都是纯黑颜色的墙壁前,努力找出一抹亮来。
季弥恩不知道最后怎样,只是在那瞬间突然发现,疏寂的孤独总在身边萦绕。这是无论被多少人簇拥,多少爱意包围也无法改变的事情。
父亲本意是让他读大学去美国,和母亲一起生活。但爷爷不情愿,硬逼着他选了国内的大学,决定好了以后的事业。他是怀着恨去的。恨父亲的屈服,老人的专制,自己不可告人的病。
一直到那天在宿舍里看见岑什。
“窒人的黑暗里扯出一束光,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走啦,快迟到了。”
他将手里的烟碾息,丢进近旁的垃圾箱。陡然想起以前在街道上听见路旁小店放着的流行歌词“时间在消逝,我们的故事开始。”
岑什的肩膀是薄的,带着少年的挺拔,青松一样,窝在自己手里刚刚好。
季弥恩脑子里想着,心上忽然觉出羞来。这样好的人,最后会和自己在一起。
下了课之后季弥恩带他去吃午饭,岑什忽然想起最近半个多月季弥恩总是在寝室,不像以前那样有几天找不见人。
“最近怎么看你一直在寝室呀?不回家的吗?”
“哦,过几天就回去了,以后可能不怎么来了。”季弥恩一条腿的脚踝架在另一边的膝盖上,眼睛也不看他,只盯着手机。
岑什有些慌张,想着季弥恩不来宿舍了,那不是总见不着了,上大课的那几面都不一定能说上话。
“啊...原来是这样,我还想着是怎么回事呢。”
听见这句话,季弥恩打字的动作顿住了,想起什么似的,抬起眼看岑什,随意说道“你要搬过去吗?和我一起。那屋子两个人住也是宽余的”
岑什怔住了,被季弥恩突如其来的邀请惊得回不过神来。他不知道的是,季弥恩插在口袋里的手紧捏着。
这样看确实奇怪,一个胜券在握的坏人,总担心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于季弥恩而言,岑什的答应是对自己一切作为的鼓励,不管怎样,一点点的爱总是有的。若是拒绝,也有办法,只是心上不愉快,夏天的暴雨一样闷。
来得迅即的心意,使他没道理的紧张起来。再可恶的人,也总怀抱期待。
“不好吧,太麻烦你了。”
“我不觉得麻烦,一个人住本来就孤独,况且我收你房租的,这样行吧。你也一个人,我也一个人,住宿舍我又不习惯,不如搬来我家,两个人相互照应着。老实说,之前我隔一段时间来宿舍,就是来看你。”
岑什先前听季弥恩一本正经的说着,心内还在犹豫,住到季弥恩家去,老觉得不好意思。直到听见最后那句话,眼皮倏地掀起,又低下。
季弥恩看那张脸渐渐攀上chao红,忽然就放松了。
“他会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