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亚几乎以为自己已经死去,被那股突如其来的剧痛杀死。他的眼前影影憧憧,耳内是一片死寂,没有焦距的眼中呈现迷蒙的银白色,而在这冷淡的色调中他终于回复了神识。那银白垂落在他的脸侧,柔软微凉,好似一点点抚慰了他幻象中的疼痛,视线逐渐清晰,那抹银白色原来是释摩的头发。释摩正坐在床旁的圆凳上,低头注视着他,他漆黑的眼睛清澈而宁静,初见时只觉冷淡,时日越久却越能从中感受到平静下的力量,令人安心。
艾尔亚身上并没有黏腻痒痛的感觉,只是有些虚弱无力,他正身处霜星殿,躺在昨夜睡过的那张床上。
“释摩?”他下意识唤了一声眼前的人,声音有些微的沙哑。
“你刚刚一直在做噩梦。”释摩简单陈述道。
之前的一切都是梦境吗?为什么梦境竟然会那么真实?而且最后大脑中那道电击一般的剧痛,甚至只要稍稍回忆就让他感到一种难言的抗拒与恐惧。
“你说了好多梦话。”释摩眼神平淡。
乍听此言,艾尔亚只觉得浑身发寒,梦中的一切细节正在逐渐模糊,回忆像沙漏在疾速的流逝中消散,但那份耻辱与污浊感却好似烙印在了他灵魂深处,令他难堪痛苦。“我……”他感到自己的声音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他害怕自己说出了什么不堪的话,更怕在释摩的眼中看到轻视与不屑。他甚至想要拉住释摩放在他床沿的手,却又不敢真的去触碰。
“你好像肚子很痛,”释摩擦了擦艾尔亚额上的冷汗,“在石镜幻境中也能做梦吗?”释摩眉峰微蹙,少见得有了几分迷惑。
“我……说了什么话吗?”艾尔亚感到自己喉间发涩,避开了与释摩的对视。
“听不懂。”释摩挽了一下他过于宽大的袖子,眼睛定定地看着艾尔亚有些苍白的面孔,“你怎么会倒在浣衣房附近的路上呢。”
“是幽煞。”艾尔亚含糊地说了一下先前的经历,他很快想起自己最初的计划,“糟了!今天是贸易会的最后一天,我还要找到晷悦一起回逆域!”说着,艾尔亚就很是焦急地想要从床上起来,程苻焕的情绪在驱策着他。
“昨天就是贸易会的最后一日了。”释摩拦住了艾尔亚起身的动作,还帮他将被子掖了掖,“你放心,我已教人知会了金儿,你先安心休息吧。煞儿实在太过分了,这孩子从小被宠坏了,我会好好训斥他的。”
“?!”艾尔亚看着释摩就好像他头上突然开出了一朵花,释摩又从桌子上端了一碗透着甜香味的汤,用勺子一边搅动着一边要来喂艾尔亚。艾尔亚看着释摩这温柔娴静的动作只觉得浑身一个激灵,想要自己起来一口气干了,但释摩偏还不想让他自己动,愣是用汤勺慢条斯理给他一勺一勺喂完了。
艾尔亚躺在床上,看着释摩动作细致中透着一股静美,明明是十分赏心悦目的场景,他却怎么看怎么奇怪,盖因少了释摩特有的那几分飒然与清澈的少年感。但看着眼前人走动的身影,他却觉得困意袭来,眼皮越来越重。这不正常,他即将陷入混沌的大脑挣扎着蹦出了这句话。
之后很长时间艾尔亚都游离在半梦半醒间,眼前时常晃动着释摩黑色纱裙的身影,那双漆黑的眼眸长久在他身上停留,似有温情似有执迷,又偶尔能听到几声缠绵的叹息,声音似乎还是释摩清冷的音色,却常常令他错认成某个女子的痴叹。
庆幸的是,他再没有在梦中见到成年的幽煞,对于之前那个梦的记忆也逐渐模糊,他甚至开始想不起幽煞的脸与声音,只隐约记得他有一头艳丽的红发。那些畏惧的厌恶的过去如烟散去,只留下一点模糊的印象与认知——自己曾在幽阎城遭遇过此生最恐怖最恶心的经历。
视线终于清晰,艾尔亚伸手攥住了释摩黑色的飘纱裙角,他几乎是不受控制地低声诉说道:“霜儿,我全身无力,现下连抱着你也无法。”
释摩微凉的手指从他的额头一直滑到鼻尖,最后停留在了下唇,“程郎,给你太多力气,我怕你跑得太快,霜儿追不上啊。”他幽幽吐了口气,指腹轻轻摩挲着艾尔亚的唇,带来点点酥麻。
“我疼爱你都来不及,怎么会跑呢。”艾尔亚努力表现得真诚,甚至伸出舌头轻轻添了下唇间的手指,他感到那手指颤动了一下,好一会儿释摩都没有说话,而后直接甩袖背过了身去。
“你惯会花言巧语,要不是我拦着,你早已与你那悦儿妹妹双宿双栖,定居逆域了吧。”释摩的声音中竟好似透着股幽怨与憎恨。
“霜儿,晷悦一个毁容之人如何能与你相比,我不过是因她痴缠于我,不忍对她一介女流恶语相向罢了。”艾尔亚挣扎着想要去拉释摩垂在身侧的手,却只是让自己从床上跌落下来。要不是释摩及时拉了被子垫在地上,恐怕艾尔亚得摔个结实。
“痴缠?”释摩居高临下看着侧躺在地上的艾尔亚,用鞋尖轻轻点了点他的侧脸,“她一个毁容之人倒是挺有些魅惑手段,幽磷都要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三日不朝了呢。”幽磷正是幽界之王,幽阎城的主人。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