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煦是冲动之下问出了这句话,虽然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他心中,特别是十五岁之后,更是天天会想上一想,但之前从未敢问过。
夏春对人冷淡,甚至有点不近人情,在军营里总是按照规章办事,一点转圜都不会,他治军极严,只要是犯了军法,无论有多优秀,先前立了多少功劳,该怎么罚还是怎么罚,但如若是立了功,奖赏也是分明的。他也不爱同文官打交道,功成后,在不知晓他有婚约在身之前,不知有多少人去明里暗里的讨好他,送钱,送礼物,送宅子,都被他直接的退了回来,连个笑脸都没给。
太子殿下看到他的王妃这样,心中只有欢喜,想着哥哥果然洁身自好,但等大了一些,就开始迷茫了,怀疑夏春是不是真的想跟他成亲。
藏煦知道,夏春一生中最看重的人就是自己的母亲夏希,他还是夏希名义上的养子,连姓氏都是随了他的,他对旁人不假辞色,对夏希却不一样,不仅会笑,偶尔还会“撒娇”。虽然那种行为跟正常的“撒娇”不一样,但对性格冷淡的夏春来说,已经是够难得了。
所以太子殿下才会忧虑的想,夏春同意跟他成亲,是因为真的喜欢他,还是因为他是母亲的儿子?
举在半空中的手凝了片刻,慢慢的垂了下来,夏春转过头用沉静的眼神看藏煦,藏煦便紧张了起来,甚至有点害怕听到答案了。
如果他回答说“不是”,自己该怎么办呢?
难道就能放手吗?
想到这里,藏煦更紧张了,脚步忍不住后退一步,露出一个干笑来,“太晚了,哥哥快进去睡吧,我、我也该回去了。”他急匆匆的不等夏春回应便跳回了马车上,然后催着小侍卫快点走,仿佛后面有厉鬼在追赶。
但等他回去,他又后悔了。
为什么不敢要答案呢?说不定哥哥的回答是“是”呢?那这样的话,自己岂不是错过了很多?
藏煦回了宫,心里乱七八糟的,时辰明明已经不早了,他却睡不着。他睡不着的时候便想去找母亲聊聊,特别是聊一聊夏春的事,母亲最了解哥哥,定然能分析出他的心理,给自己一个想要的答案。
就算是一个安慰性的答案也好,也能让他安心。
太子殿下往后宫走去,京城的皇宫也比原来的皇宫要大了数倍,蛮族的军队攻城前,夏朝的王族已经开始往南逃,临走前想放一把火将皇宫烧了,但才烧了几个宫殿,大火就被天降的一场暴雨浇灭了个干净,所以整个皇宫几乎是依原样保存了下来,只有几处被烧过的地方重新修葺了一番。只是前朝后宫壮大,佳丽无数,哪里都是贵妃主子,热闹的很,不像现在,后宫就只有一位主子,所以倒显得有几分冷清。
此时已快夜半,连夏希住的宫殿里也显得安静,藏煦冲动下走到了此处,这时候便觉得有些不妥当,这个时间,母亲跟父王大概已经睡了,没必要吵着他们。藏煦想要回,却见一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腰上配着刀,手上拿着一个酒壶,竟是他的胞弟,现如今的小王子藏月。
兄弟俩自十二岁之后便都正式取了汉名,藏煦依然习惯叫藏月“月儿”,他走了过去,问道:“月儿,今日你当值?”又低头看了下他手里的酒壶,微微皱了下眉,“怎的在喝酒?”
藏月揽了他的肩膀,把他揽进偏殿里,掀了厚重的帘子进去,道:“天气冷,不喝点酒怎么御寒?王兄怎么来了?”他盯着藏煦,开始笑,“眼圈发红,怎么?被你家哥哥娘子气哭了,来找阿妈安慰呢?”
藏煦红了脸,轻轻往他肩头上锤了一拳,“哥哥才不会气我。”
小王子笑的肆意,这偏殿里没旁人,中间有一个火盆,里面的木炭正在旺盛的燃烧着,所以屋子里并不觉得冷。藏月已快十五岁,比兄长要稍微矮上一点,长相俊朗,跟他父亲初岚竟有八分相似,行事风格还跟小时候差不多,非常胆大,喜好舞刀弄剑,不爱读书,最遗憾的事是东征时自己年龄太小不能上战场。他武功修为有成,所以虽然年纪尚小,已经是禁卫军的一个小头目,监管着皇宫内院的安全。
说是皇宫内院,不过就是保护着母亲的安危罢了,皇宫外围侍卫丛丛,内院安全的很,之所以给他安排这个职位,有夏希的私心在里头,希望多管管这个小儿子,不让他外出去犯错。
藏月将桌子拉了过来,摆上酒壶,又拿了两个酒杯,还有一些下酒菜,一边揶揄道:“是,他是不会气你,只会不理你。”兄弟俩虽然性格南辕北辙,但感情着实和睦,从小到大从未因为什么事而争执过。
藏煦被他说中了痛处,脸色一黯,恰好弟弟倒了杯酒移过来,他便端了起来一饮而尽,喝完后便有点惊讶,“怎么这般甜?不像酒,倒像是蜜水。”
藏月道:“父王从别处带来给阿妈喝的,阿妈喝不了什么烈酒,这个正好,但他也不敢贪杯,又拿了一壶给我,我也嫌甜,不够味。”他虽嫌弃,还是端起来往嘴巴里送,喝的慢,像是在琢磨里面的味道一样,突然笑道:“阿妈喝了这个后,脸红红的,很好看。”
藏煦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