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族人信奉巫医,做大事前必先找大巫医占卜,所以当夏希知道初岚要去神庙后,便知道东征的时间必然已经不会太远。
他这几日寝食难安,难以排解,虽知自己其实并无能力,却又盼着能出现什么奇迹,能让两国保持和平下去。他知道自己太过幼稚,这样的事情根本不会发生,人和人之间尚且还有猜忌和矛盾,又何况是国与国之间?况且他也知晓,就算是夏朝,如若兵力强盛,又何尝不想灭了蛮族,将这片地界也划入自己的版图里?
他心里纠结着,脑子里一直在想着数年前的一件事,思虑再三,还是下了决定。
夏朝信佛,夏朝的地界有许多的佛寺,有些建的比某些官府府邸还要大,香火旺盛,到了蛮族这边,大部分人都不信佛,但也有一小部分人信奉,于是在玉都里,也有一座佛寺。
佛寺建在玉都东侧的地方,靠近市井,和尚基本上都是夏人,通些蛮语,因佛堂里有好几个和尚识药草、懂治病,所以香火也很旺,名声也非常好,便是些不信佛祖的蛮人,闲暇时也会去那里坐坐,帮忙扫扫地,认真的听禅,甚至还会帮忙准备斋饭。
初岚出发去神庙后,夏希便换上了便装,只带了两个侍卫一个侍女,坐了马车出了宫,往佛寺的方向行进。他们打扮低调,看起来就跟普通的富户没什么两样,行走在街上也并不显眼。夏希轻轻撩起帘子的一角,看到道路上人来人往,做生意的,闲逛的,买卖的,络绎不绝,跟平常也没什么区别,就好像压根儿不知道不久之后就要开战了一样。
蛮族人尚武好斗,便是普通人,腰上也常常佩戴一些刀具,有一言不合的,甚至会当街斗殴,斗到断手断脚也是有的。夏希将帘子放下,一颗心依然乱糟糟的,他当然明白他这样的行为代表了什么,虽然当年李守备同他约定的是如若蛮族有异动,请求他提前“警示”,好让璋城有个准备,至少让百姓先避一避,然而再怎么样,他这也意味着背叛。
背叛初岚。
以璋城的兵力,即便提前知道初岚要动兵,有了防范,也只能多撑上几日而已,绝不可能抵挡得住蛮族的铁骑。不止是璋城,以现今的情况,蛮族要拿下夏朝,若是运气好,不需三五年便能完全占领夏朝的整个疆域。
夏希并不愿见战火延绵的场景,他救不了夏朝,也救不了璋城,但还是希望能稍微多挽救一点无辜百姓的性命。而他心里又是矛盾的,他深知初岚对自己的爱意,如若他知晓这件事,必然会难受至极,在这个世界中,夏希最不希望初岚受到痛苦,特别是自己加诸在他身上的痛苦。
所以马车的轮子每转一圈,他心里的焦虑就多上一分,有许多次他想开口让赶车的侍卫停下来,然后回到王宫去,当作没有发生这件事,但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
他心里像是在被火烤一样的煎熬着,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侍卫低声道:“殿下,到了。”
夏希同侍女一起下了马车,抬头便看到了一座古朴的寺庙。佛寺的模样完全跟夏朝的一样,让他看着竟有几分亲切,寺庙前有一条石道,来往的人竟然颇多,有夏人,有蛮人,还有胡人。大部分人并非来上香拜佛,而是来游玩一般,脸上都透着一股新奇,还有一小股人被人搀扶着,面色有异,竟是来看病的。
看到这样的佛寺,夏希原本纷杂的心稍微平静了一点,他亲自挎上了篮子,里面放了些香烛等物,然后拾阶而上。走进寺内,便看到有几个和尚正在给人瞧病,夏希稍微停留了一下,一个年纪颇大的老和尚注意到了他,又恰好已经跟一个病人讲完了,所以问道:“施主要看什么?”他说的是汉话,仿佛笃定夏希一定听得懂一样,夏希还没回答,他又仔细的看了看夏希的脸色,道:“施主看起来没甚么病症,但似乎夜难成寐,像是有很多忧虑和心事。”
夏希怔了一下,道:“师父说的很对,我、我心底确实有一桩心事,所以今日来这里,想来佛祖面前解惑。”
老和尚念了一句佛,轻笑道:“既如此,施主请进吧,若是还解不开,老僧倒可以给施主开些药,喝了能安神。”
夏希连忙道:“多谢。”他犹豫了片刻,又问道:“请问悟真大师何在?”
老和尚指了个方向,道:“穿过那小片树林后的清风堂便是他的居所。”
夏希又道了谢,才往正殿里走去。正殿的佛像并不很大,颜色倒新,显见的是经常保养和打扫。此刻来拜佛的人并不多,地上有好几个空余的蒲团,夏希拿出香烛来,侍女要替他点上,他轻轻摇头拒绝了,自己亲自点了香烛插好,又规规整整的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看着庄严的佛像。
夏希诚心的乞求佛祖保佑天下苍生,但又真实的知道,这一场战火,怕是怎么样都会烧起来。朝代更迭是如此正常的事,苦的只有百姓而已。夏希见了佛像,心里还是一片混乱以及犹豫不决,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听到一个人道:“顺其自然吧。”
他没听到前因后果,只听到这几个字,心中一颤,像是被什么点透了一般,他怔怔的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