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紧紧阖着眸,沉浸于自己的世界里,对此毫无所觉。
姜昭调整好视野,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
平心而论,这个和尚当真是隽秀至极,哪怕是见惯了各色美人的淮城长公主,也不得不对此等美姿仪生出了三分喜欢。
充耳琇莹,会弁如星,是这般恰到好处地长到了姜昭的心坎上。
不愧是能入她梦中的儿郎。
只可惜怎么是个和尚?
姜昭盯着这僧人的秃头脑袋纠结万分。
正当她反复哀叹这隽秀儿郎是个和尚时,他却骤然睁开了眼。
万千世相,尽落于此,寂寂若冬雪,漠漠似秋风,一瞬便是无尽岁月。
他眼眸里的凄怆未收,本不似人间之人的眼神,忽然就有了温度,一种苦难的温度。
姜昭看着他,细致而热烈地看着他,佛祖在上方含笑而视,漫漫华光,她却心生亵渎之意。
她想要他。
哪怕是个和尚。
如斯风华绝代,如斯清贵如玉,既然这般合她心意,便应当是她的。
姜昭心念顿起,靠近他,再靠近他,直到视野全然被这和尚占据,直到进无可进,方才发觉自己身处于梦境之中。
真真是叫人恼火至极!
姜昭又气恼又惋惜。
分明是这般合她心意的人,是个和尚便也罢了,怎还是虚假的!
求而不得,姜昭只好歇了心思,索性当着玩乐一般,兴致勃勃地观察他。
*
这时,丹鞅嘉措长长舒了口气,双手合十,轻声道了个“阿弥陀佛”。
近日他绝大部分时间都在闭目探看姜昭那里的情况,自她落水之后已过去了三日,虽不知为何还在昏迷,但总算是脱离了危险。
她是大齐的最受宠爱的公主,昏迷之中也会有太医侍女妥善照料,过不了多久应当便会醒来。
相较于此,更值得让人深思的是,姜昭落水究竟是意外还是有人蓄意谋害?
丹鞅嘉措从团蒲上起身,绕过前殿,来到了后殿里。
他立于桌案前,陷入了沉思。
姜昭落水之时,他才与慕达纳结束交谈,故而并未瞧见姜昭身边的情景。若是意外便也罢了,怕只怕是有人要她死……
死这个字,就这么轻轻地在他的念头里转了一圈,丹鞅嘉措的所有冷静与从容都荡然无存。
这不得不让他意识到,姜昭于他而言,终究有所不同。
他在十岁看见了八岁的姜昭,此后朝朝暮暮,所见所闻便都是她。
诵经时,阖眼见她。
转动经筒时,耳畔笑语是她。
静坐、修炼、抄写经文,无处不是她。
丹鞅嘉措的十岁到二十岁,近乎是被囚禁于万相灵宫,却因这突如其来的联系,看见了另一个人的生活。
在姜昭毫无察觉的时候,一个远在西域的少年佛子无声无息地,接纳了命运里的馈赠,将她当做了孤寂生涯里的唯一救赎。
人生在世,又有多少个十年。
春花秋月,岁月等闲。姜昭于这佛子而言,早已是生命里的一部分。
丹鞅嘉措被诸多思绪乱了心神,索性取出纸笔,静心抄写经文,试图借此让自己平静下来。
此时的佛子尚且不知,他虽身处佛堂,却早已心落红尘。
本该五蕴皆空的佛陀,若将一人放置于心,那他是否已然不再是佛?
秀色若珪璋的人间佛子,提笔写下“照见五蕴皆空”,却在不经意颤了颤笔尖。
一滴浓墨,在纸上晕染开,竟再看不清“空”字。
第42章 该看的不该看的
这已经是第七日了。
姜昭百无聊赖地看着这个隽秀和尚, 又滚动着念珠开始静坐。
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姜昭发觉这梦境里所呈现出的一切习俗衣着,以及语言, 都并非是中原有的,反倒像是她曾经看的那本《西域六记》里所言的藏家风俗。
除此之外,她的十米视野范围是以这个和尚为中心而改变的, 最初意识到这一点时, 她还想着能够多瞧些不一样的风貌。
可谁能料到,这和尚的生活竟然能够如此乏味!
日日夜夜只是打坐、诵经、抄书、沐浴、用膳,枯燥得千篇一律, 姜昭如今闭着眼都可以说出他在哪个时辰做着什么样的事儿。
洛阳城最能找乐子的淮城长公主, 何曾受过这等的无聊?
偏这乏味的梦境如何也醒不来,天天只能盯着个和尚看来看去,头几天被这新鲜的容貌勾了魂儿,还能耐着性子多看看,但再新鲜的东西也经不住长时间的看着不是?
只能看着还摸不着, 这会儿新鲜感看没了,姜昭就烦了。
何况看见这和尚总能叫她想起止妄那厮,姜昭就更烦了。
这会儿和尚正用着藏语诵着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经文。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