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笑,分明在前些日子,明妃还同她说了这番话,才过多久,她竟然要在明妃的灵前,对着她的血亲说同样的话。
可笑啊可笑。
“早知姑母对先帝情根深种,却不料竟到了生死相随的地步。”王氏一小辈扯着袖子呜咽地哭道,“这是何等情谊才能如此!”
姜昭:“……”
“如此情深似海,真真是好生感人。”另一王氏小辈也哽咽着道。
姜昭忍不住沉默了。
情根深种?情深似海?
这是什么天大误会。
她绕着明妃的棺材走了一圈,回眸间见一宫婢沉默地躲在角落里垂泪,但眼里却并无悲色。
这宫婢是明妃身侧的大侍女。
姜昭若有所思地瞧着她。
而这大侍女一抬头就见淮城长公主那意味深长地、直勾勾地眼神,目光里显露出有一瞬间慌乱,随即又低下了头。
姜昭慢悠悠地靠近她,道:“孤之前向明妃借了些书,你过来瞧瞧,该放到哪里去才好。”
她使唤人时,总带有一种不容分说的威仪,故而甚少有人敢违背她的意思。
大侍女在宫中待了许多年,自然不敢违背这位脾气不好的贵人的意思,就老老实实地起身,道:“娘娘的书苑在里头,请殿下随奴婢来。”
走在途中,人就有些少了,也避开了那些守灵的王氏朝官,姜昭便直言试探道:“此事,你应当门清儿吧。”
“殿下慎言。”大侍女头也不回地领着路,轻声道,“且先随奴婢来。”
姜昭的一双眼睛微微扬了扬,这条路她走过,确实是通往书苑的路,如此作态,看来这大侍女方才是故意露出马脚,好将她引来。
那书苑里,是藏了什么东西,要引她一看呢?
姜昭不得其解,索性就耐着性子跟着她走。
大侍女一路沉默地领着她,绕过园林草木,一手推开书苑的门扉。
入目皆是排排书架林立,清晖满地。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清清淡淡的、裹着墨味的木香。
明妃对待自己的藏书贯是Jing细,就连书苑的选址布局也是格外讲究,书籍收藏须得干燥、有光,如此才不易生虫发霉。
故而此处,木是上好的楠木,光是充足的暖光。
姜昭看着那大侍女绕过一排排书架,在个不起眼的小格子里,抽出了一本书册,垂着头递了过来。
这是一本没有书名的书册,书面崭新。
一瞧便知道这不属于藏书之列。
姜昭打量了几眼后才伸手接过。
“这是明妃留给孤的?”
大侍女:“是的殿下。我家娘娘说,您的一切疑惑都可以在这里得到解答。”
姜昭似笑非笑地道:“孤的一切疑惑?那这可是一本神书了。”
大侍女垂着头,只当自己没听见这位公主的讽刺。
姜昭拿到这书册后,却也不急着翻看。人多眼杂,她且让紫檀收好,打算回了公主府在细细地看看。
而后她在离开皇宫的途中遇见了些道士和尚,这些穿着道袍披着袈裟的人不紧不慢地走在深宫里,让她频频回顾了好几眼。
紫微城里有庙也有道观,但通常这些道士和尚出入都颇有限制,甚少能在深宫见到他们。
这是哪位贵人如此阵仗?姜昭心下存了狐疑。
待到领路的太监迎面而来,行了个礼后,她便问道:“公公这是要往何处去?”
那太监道:“殿下,奴这是奉陛下之令,领着这些道长大师去往太仪殿。”
由于太后还住在贞观殿,一时半刻还挪不了地儿,所以新君登基后,只是先选定在太仪殿落脚。
姜昭的视线越过太监,落在了那些道士和尚身上,明艳清冽还带有一种挑剔的审视。
流转一圈后,她的目光又在那些光头和尚的身上徘徊了片刻。
这群和尚和往日里见到的那些颇有一些不同,他们的眉眼较为深邃,鼻梁略高,眸色清浅,并非是中原人的样貌。
“你们不是中原的和尚,是从西域来的?”
姜昭问话时,盯着里头相貌最为秀致一位僧人。
那僧人被盯得头皮发麻,但好在听得懂汉家话,便微垂眸光,瞧着鞋面,小心翼翼地道:“殿下聪慧,贫僧确实是从西域而来。”
姜昭又问:“那你们可听说过一个法号叫做止妄的西域和尚?”
众僧面面相觑,都露出了疑惑的眼神。
于是那被问话的僧人在确认众僧都不曾听过后,才答道:“回殿下,这应当是中原僧人的法号,我等并不曾在西域听过这个法号。”
姜昭柳眉倒竖,气道:“好啊,孤竟然被那臭和尚给骗了,孤迟早要拔了那和尚的舌头!”
那僧人也是头一回遇见中原的贵人,虽然在路上也常听人说,中原的贵人大多心高气傲,脾气不佳,却也没料到会动不动拔人舌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