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哉妙哉。”
这次,他看向云蔺的眼神,已经有了变化。
那是一种棋逢对手的眼神。
柳彧来到洛阳参与的文斗,没有百来场也有数十场,这是他头一回生出了危机感。然这种危机感并没有给他带来害怕,反而让他生出了一种强烈的兴奋。
柳彧直言道:“公子在这种情况下出声,应当不仅仅是为了帮柳某改诗吧。”
“确实不仅是改诗。”云蔺仰头,“更为了斗诗。”
意料之中的回答。
柳彧在洛阳身负盛名,想将他踩下去博才名的人不计其数。
他道:“既然是以文会友,我是没有推脱的道理。在下柳彧,字文豫,公子不妨也报上名号来。”
云蔺一拂衣袖:“在下云蔺,字泽芜。”
“云泽芜!”有人惊呼出声,“不是传闻里那位江郎才尽的云氏麒麟子吗?!”
“考了三年不中,我还以为回河间了呢!”
“看来此次制科,他还是要考一把了。”
……
这些形形色色的声音充盈耳畔,云蔺依旧面不改色。
反倒是柳彧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恰好这座园林的东道主也来了,一个瞧着颇为富态的和气人。
“此处倒是热闹,诸位大才子似乎是要文斗?”这位看着和气的谢商人笑眯眯地问道。
在大齐这种商业繁荣贸易昌盛的情况下,商人的地位在无形中有了提高,不若前朝那般苛刻,但由于长期形成的阶级观念,文人骨子里还是有些瞧不起商人的。
然而众士人作为今天的宾客,吃了他家的茶,赏了他家的花,游了他家的园林,也不好意思落主人家的面子,便礼貌性的行了个礼。
柳彧笑道:“谢大商人来得倒巧,我们正打算斗诗呢。既然我们是在您的园子里,不如就您来出题,我们讨个好彩头。”
他又转头问云蔺,“云公子意下如何?”
云蔺微微颔首,对此并没有意见。
“折煞我了,折煞我了!”谢商人乐呵呵的样子,却没有推辞,他道,“听闻你们文人一贯喜欢yin咏美人,我这破园子自然是比不得美人的,但好在我今日还真带了个美人来。”
正说着,一位风姿卓绝的佳人手抱琵琶,莲步轻移地走到众人面前。
姜昭眯眼一瞧,登时就乐了,这可不正是成化坊的南窈美人。
她估摸着,这应该就是成化坊女官安排的噱头。佳人、才子、文斗,还有这景色宜人的园林,她甚至能想到今日过后,大街小巷里的新剧本应该都是:两大才子为夺佳人一笑,在谢家园林以诗文相斗。
姜昭笑得口干舌燥,对仆人道:“你快去给我拿些茶水吃食来。”
这头姜昭晓得津津有味。
那厢云蔺就有些尴尬了。
他见了南窈,正犹豫着是否要打声招呼。
但对方却已经福身见礼,朝他和柳彧唤了声:“二位公子贵安。”
云蔺见此,也礼节地还礼道:“娘子安好。”
柳彧仅是稍一颔首。
士人们顿时哄声一片。
谢商人眯着眼,笑道:“原来云公子和柳公子都识得呀。这可是成化坊的南窈娘子,刚从扬州来到洛阳。”
他又问诸位士人,“不知这位娘子可值得诸位yin咏一番?”
南窈生得这般秀莹动人,众士人眼睛都看直了,哪有说不好的道理,当然是连声应好。
但这世上从来都有些缺心眼的人,比如说柳彧,再比如说云蔺。
柳彧道:“南窈娘子确实不错,但柳某在淮城长公主出宫那日,见她掀红纱、失香帕,惊鸿一瞥,方知什么叫国色天香。”
云蔺不言语,却缓缓地点了点头。
此时,在亭台上品花茶的姜昭,陶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对自己的侍卫道:“有时快乐并不是因为他人当着你的面夸赞你,而是他人夸赞你的时候,不经意的就听见了。”
姜昭把茶杯往石桌上轻轻一放,“这还是双份的快乐。”
侍卫:“……”
水轩里的场面一度安静。
或许诸位士人也没想到,居然会有这等……直……直言不讳的人。
好在南窈心思颇为玲珑巧妙,她没有露出任何不悦的神色,只是娴静温雅地道:“公主天颜非我等凡女可比,两位公子既然要文斗,倒不若咏此处水景。”
她缓缓一笑,好似宣纸上洇晕开的墨花,“南窈也自负有些许诗情,倒是想同两位公子讨教一番。”
众人都觉得此番提议甚妙。
然柳彧又道:“不妥不妥,你是谢大商人给出的题,哪有因为答题者不满就改题的道理。”
谢商人:“这其实没关……”
“有关系。”柳彧道,“既然娘子也给出了题,那我便都应下,水景与美人,我便作一首水湄美人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