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怒意填胸,再难按捺,拎起谢淳风面前涂满了密集的乐符的谱,徒手一撕,掰成了两半碎片。
卒起不意,谢淳风都已经惊呆了。
眼睁睁看着自己心血被毁,他“啊呜”一声暴跳如雷,伸手就抢自己的乐谱,但被林霜写闪身避开。
他身手远不及她,只能亲眼看着那撕烂了的乐谱落尽了火钵。
谢淳风跳下去抢,可是那火星子见了纸就舔,他不顾那燃烧的纸页烫手,硬生生将其从火钵里捞出来,然而为时已晚,乐谱四角早都被烧得黢黑,几乎看不到字迹了,最关键的几处转折跌宕,都烧得干干净净,这时候脑中忽然一片空白!
林霜写蹙眉,扯住他右臂将他往外拖拽。
谢淳风疯了似的,暴喝一声:“疯婆娘我跟你拼了!”
说完拎起沙包大的拳头照着林霜写眼眶给了一拳。
她一臂搀着他,也不知道是怎的,竟不躲不避,生受了这一拳,被他一拳打得歪过了脸,右侧颧骨几欲骨裂。
没想到这谢淳风看着是只没用的弱鸡,手劲居然不弱。林霜写鲜少吃大亏,尤其眼下还不是战场,竟叫个白面男人给揍得眼冒金星。
但她还记得自己的任务,一刻不敢耽误,硬生生将谢淳风拖出了枫馆。
那姓谢的打了他一拳之后,大概是意识到已经报了仇了,于是也颓了,任由她揪着衣领子,跟随她前往外间。
林霜写带着谢淳风出来,安然无恙,诸人都松了口气。
元清濯继续指挥人员救火,得空之际瞥见心爱的部将侧脸已经高肿而起,不由大感诧异:“你怎么了?”
林霜写看了一眼手里像只斗败公鸡般的男人,一松手,令他就势滑坐在地,索性也不管了,撂开手就退到了一边,用手掌软rou试着去碰肿处。
谢淳风盘坐在地上,想到心爱的乐谱,登时告起状来:“我花了好几天的功夫啊……被她撕了……撕了,还烧了……”
他试图令公主为他做主,急着去抓她裙裾,然而元清濯现在根本没空料理谢淳风,而且谢 * 淳风一直嘴贱。
元清濯扯了把被他抓住的裙袂,不动声色地走开。
谢淳风接着又去找师弟,几乎就要一头撞死姜偃的轮椅之上,“师弟啊,为兄辛辛苦苦谱的曲子,没了,就那么没了……”
姜偃顿了顿,道:“还可以再有。”
谢淳风扑倒在地,摇摇头,苦不堪言:“没了,真的没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师哥我作曲谱是给自己招亲,弹得了我的曲子的人,就是我的红颜知己,我必与她成亲啊……”
姜偃以手结拳搁唇边,掩唇轻咳了声:“我不是可以么。”
这句倒让长公主分神给听去了,立刻如临大敌,扭头就道:“不行!你是我的,别人想都别想!”
谢淳风一滞,老脸臊得彤红。
谁要和你们这对狼狈为jian的狗夫妻同流合污!
在元清濯不余遗力的主持之下,这场火烧掉了半座南宫,然而宫城终究被抢救下来大半,损失还不算太惨重。
枫馆虽然也多少受到了波及,但一切都还在可控范围内。
京兆尹晋元绅一夜不眠,料理着火灾之后的事。
火不知道是谁所放,但晋元绅率领军队于城中搜寻,结果守城军来报,昨夜里出城的人中,有一队形迹可疑的人马,押着几个得了肺痨病死的人出了城,当时宫城大火,神京混乱,没来得及查验他们的身份。
由此观之,昨夜那场大火实非偶然,有人故意借此声东击西,转移走了什么东西。
元清濯猜测,应该是还没有抓到的什么漏网之鱼,能用这么大的手笔出逃,看来地位不低。
天香楼,以及所有涉及这条黑色产业链的人,目前都已经被扣押,十有六七都已被上了刑。然而尽管如此,这群人依旧没能供认出更多有利的信息,看来他们是更想保全身后的人,或者是,连他们自己,这群底层之人,也仅只能拿到手的单子,不能多问其他。
收拾好了的枫馆还能住人,元清濯把姜偃安顿在里间,出了一趟城去巡视,与林霜写一起。
两个女人都走了,谢淳风得闲,硬要来与姜偃下棋。
姜偃歪在罗汉床上,侧身一面拈着棋子,一面抱着经卷闲读。
——如果不是一心二用,这棋实在撑不了多久。
谢淳风常常会如眼下这般感慨:“苏老的棋力确实堪称名士一流,而且教得也不错。”
姜偃落下一子,没回话。
谢淳风叹了一口气,道:“师弟,你说是不是孽缘,得月楼,我好不容易堕落了,结果被她一杆枪硬生生挑回来……明明吧,她烧了我的曲谱,我却……当时是很生气的,但是……过后怎么居然又不生气了呢。”
他以前觉得师弟是感情小白,不如他过尽千帆,阅历丰富,但现如今看来,师弟不动声色,将公主哄得服服帖帖,自己这边却依旧是形单影只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