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黄色的帐帘,陆鸷看不清淑妃的脸色。仅从帘外被太医诊脉的手,他只能看出母妃这段时间的衰老,手部的皮肤松弛,长出了细小的暗斑。
女人的姣好的容颜宛若时光,一点点地流逝,谁也捉不住。
娴雅宫的宫女给二人端来了了茶水和吃食,到底是母妃一手教出来的人,很有眼色。
陆鸷的视线一直落在淑妃身上,抿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干裂的嘴唇,便再也没有拿起茶杯。
他和尽禧是不一样的。
病床前的元光皇帝不能一视同仁,十句话中九句都是尽禧。
一碗水难免会端不平,他知道的。
尽禧和父皇比较亲近,算是年龄“最小的”皇子,其他的小皇子都不过十余岁,尚未褪去稚气,年岁差别很大。
陆鸷从小养在淑妃身边,受尽疼爱。而在尽禧八岁的时候,接连夭折了三位皇子,淑妃自请去了寺庙祈福,尽禧便由元光皇帝亲自教导。
陆鸷垂下眼睫,心想,似乎是从那时开始,父皇便有意将尽禧当作“太子”培养。
“哥…快来看看母妃…”
西平王将他从遥远的记忆中剥离出来,陆鸷一抬眼,发现寝殿只留下了淑妃的贴身宫女,他轻轻应了一声,快步走到床前。
“娘娘夜里失眠已经是十几年的老毛病了,西域进贡的熏香有助眠的效果。味道清淡,皇上和娘娘都很喜欢,皇上常来,娘娘总要点上。但近数月来失眠加重,呕吐、厌食的症状凸显,才查出来熏香中含有毒物。”
贴身宫女为淑妃擦拭面部,一边温声同二位王爷讲来龙去脉。
陆鸷不常做Jing细的活,却还是想亲力亲为,他接过宫女手中的布巾,细细为淑妃擦拭了手心手背。
在床前坐了快一个时辰,淑妃都没有醒来的迹象。
碍于已是成年皇子的身份,且都是颇有声望的王爷,陆鸷和西平王不能久留在后宫,嘱咐过后,二人便一同离开后宫。
谈衍已为他们备好马车,绷紧的神经一放松下来,陆鸷意识就逐渐模糊,昏昏欲睡。
“哥。”
西平王心事重重,陆鸷勉为其难地掀起眼皮,强打起Jing神,“怎么了?”
西平王犹犹豫豫地从怀里掏出信件,展平递到陆鸷面前
“太子说,父皇曾有意除掉系风。”
陆鸷反复将信件看了几个来回,最终也只能苍白地安慰,“曾有过想法而已。”
西平王欲言又止,将信件收好,揉了揉发酸的眼眶。
…
邱衡比陆鸷要晚上三日回到京城。
马车走的都是大道,一路畅通无阻。赶车的暗卫一见到他探出头,就如临大敌。
几日的相处下来,暗卫快要摸清了邱衡的脾性。
“还请公子不要为难属下。”
邱衡“啊?”了一声,挠了挠头,又缩了回去,他向系风小声抱怨,“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系风偷笑,拆开暗卫买来的小点心问邱衡吃不吃。
大皇子嘴里被塞了布团,是邱衡指使暗卫塞的。左右不用他亲自动手,邱衡心安理得,倒是把系风吓得够呛。
桂花糕香甜,没有解腻的茶水,却也吃不下几个。
邱衡突然灵光一闪,凑到系风身边咬耳朵。
“他的手筋都被挑断了,你说,嘘嘘的时候谁帮他扶着鸟?”
“公子!”
系风急急地叫了一声,压低了音量,去捂邱衡的嘴。
邱衡大笑,又惊动了赶车的暗卫。
越接近京城,邱衡的心情就愈发舒畅。
回到自己的领地,便不会总要处处受制于人。
快到城门的时候,马车刻意放缓了速度,在周边一个不怎么显眼的小客栈歇脚。
京城中有无数双眼睛,想要避开这些眼线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次日清晨,破晓时分,赶在早上的集市出摊前,马车不疾不徐地驶进京城
西平王府和靖南王府都没有人。
暗卫直接受命于陆鸷,要妥当安置大皇子,马车便暂时停在了靖南王府。
没有片刻迟疑,邱衡直接要回临玉楼。趁着老管家去备马车的功夫,邱衡换了身衣服。
他时常在王府过夜,陆鸷便做了许多件衣服,颜色、样式很招摇。邱衡床上像一只求偶的花孔雀,虽是嫌弃陆鸷的眼光,却颇为受用。
“哎…”邱衡又收了收腰间的束带,叹了口气。
不过才几个月前新做的衣裳,现在穿来却是松松垮垮,不挨身。
系风将邱衡送上马车,他拒绝了和邱衡一同回临玉楼的邀请,“我去接伊伊回来。”
“也好。”提起那只小傻猫,邱衡笑眯了眼,
“出来了这么久,不知道伊伊还认不认得我。”
就像Jing心养的花草会被孩童一夜之间毁掉,放在心尖尖上的小玩宠对于别人而言或许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