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开还有些僵硬的腿,请她进门。
翁晴站在门口环视一圈,走到沙发落座,墨镜后的目光打量着郁唯祎,而后落在她端过来的茶杯:“放那吧,我不喝茶。”
郁唯祎放下,坐在她对面,后背微微绷紧。
翁晴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嘴角扬起抹弧度,意味不明:“你长大了。”
郁唯祎扯了扯唇,没搭腔。
“我来就是告诉你,你和阿熠不合适,趁早结束对彼此都好。”翁晴说完,优雅起身,“行了,就这事儿,我走了。”
郁唯祎垂在一侧的手掐进了掌心,面上却依旧镇定自若——该来的总会来,她心底比谁都清楚阻碍的存在,也知晓三年的时光根本不可能改变一个思维僵化的人对她的看法。
不过,阻碍还在又怎么了?她早已不是当年怯懦的可以任人摆布的小姑娘,更不可能再因为他人阻挠就随便放手,诚如翁晴所言,她长大了。
如今羽翼丰满的郁唯祎,有足够的勇敢无视阻碍,改变自己人生前行的方向。
“抱歉,阿姨。”郁唯祎拦在翁晴面前,微垂眸平静看她,语气不卑不亢,“我和蒋熠都没觉得我俩有什么不合适,我尊重您提意见的权利,但我不会接受您的丝毫建议。”
说完,她礼貌颔首,拉开门:“我也说完了,您可以走了。”
翁晴提着铂金包的手无声收紧。
隐在墨镜后的双眸紧紧盯着郁唯祎,没动。
郁唯祎姿态坦然,与她对视的目光平静且毫不退缩,清丽五官比起三年前褪去了青涩和婴儿肥,时间是最好的成长利器,现在站翁晴面前的姑娘,不仅毫无当年懵懂单纯的怯弱,而且有了和蒋熠一般叛逆的眼神,历经生活的阅历和成熟女人的干练在她身上根深入骨,教翁晴不得不收起来之前的轻视。
“这话是阿熠教你的?”
郁唯祎很轻地一扯唇:“在您眼里,是不是觉得只有蒋熠才会对您说‘不’?”
她往前轻轻站了站,平日里应对各种难缠客户练出的气场就无形散了开来,一字一顿说,“我曾经因为无知听信过您的话,离开蒋熠和他分手,那是我迄今都不能原谅我自己的错误,我没法弥补我们分开的过往,但我会用自己下半辈子的所有时间给他一个家,一直到死。”
翁晴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摘下墨镜,审视地度量着面前气场已经隐隐能给人压迫感的姑娘。
......
郁唯祎这辈子受过的所有磨难,都不及她大学生活即将结束的那一年。
那年开春,距离蒋熠回国还有不到三个月,郁唯祎搞定毕业论文,正满怀憧憬地准备找工作,家里的噩耗一件接一件地接踵而至,先是一直患病在床的爷爷病情突然加重,被送进医院时已经无力回天,她爸着急赶回老家奔丧的途中,被人撞伤,肇事者逃逸无法追责,公司也以不能按时复工为名开除了她爸,家里忽然少了一个劳动力,所有重担都压在了她妈曾慧玲身上,曾慧玲节俭,不舍得花钱,在老家请了一个邻居帮忙照顾郁国伟,就独自一人回西覃打双份工赚医药费,一次晕倒,被同事送到医院,才知晓自己身体罹患癌症,已是晚期。
郁唯祎一夜之间被迫长大,以这种残忍却根本无暇伤悲的方式提前结束大学生活,从东浦去了西覃,家里所有的钱和她以前攒的奖学金都交给了医院,依然不够撑过烧钱的化疗费一个星期,郁唯祎把自己分成了三瓣使,接兼职打零工代写论文,以各种她能想到的来钱最快的方式拼命赚钱,从护工阿姨那里学会照顾人的基本手法后,笨拙地自己照顾曾慧玲。
医院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承载痛苦最多的地方,即使入夜也不曾安静,病痛带来的呻.yin和陪床的梦呓此起彼伏,无法安眠的郁唯祎就抱着电脑坐在小小的折叠床,一边守着曾慧玲一边给人翻译文件。
蒋熠从lun敦飞来找她时,什么话都没说,一语不发地紧紧拽着瘦得形销骨立的姑娘,径直去缴费窗口。
郁唯祎看到他拿出的银行卡,抓住他,缓慢地摇头:“我不能用你的钱。”
“郁唯祎,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分你的我的?”上飞机之前,蒋熠一想到自己放在心尖疼的姑娘现在正瞒着他把自己当铁人使,一肚子焦躁和心疼就转为了无处发泄的闷火,可这会儿真见到她,那些气了一路的觉得她和自己生分把他当外人看的无名火,都再也发不出来,只余心疼。
他放缓声音,把郁唯祎轻轻抱进怀里,指尖摩挲着姑娘瘦得突兀的蝴蝶骨:“郁唯祎,你不想用我的钱,可这些钱能救阿姨的命,命和自尊心,你想选哪个?”
郁唯祎忍了多日的眼泪像找到了终于可以依靠的怀抱,再也忍不下去,无声且汹涌地浸shi蒋熠肩膀,盖过她心底撕裂的饮泣:如果所有的自尊心能换回曾慧玲的命,她愿意下半辈子活成一个没有自尊的人。
可事实是,人的自尊心和命,永远不是想选哪个就能选哪个。
郁唯祎决堤的眼泪被男生温柔擦干,看到他眼底心疼,闭了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