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只见男人发红的眼眶,不知怎的,她竟慌了神。
稽晟看着她,一字一句道:“阿汀,你回来。”
——回到我身边,哪里都别去。
“我……”桑汀捏紧了瓷碗边缘,被那坚. 硬的边角磕到指腹也没觉察出疼意来。
那时候,满心满眼,都是稽晟那样绝望孤寂的眼神。
她快步走过去抱住他:“都过去了,以后再也不会有……”
谁知,未说完的话被稽晟冷声打断:“你还是不懂。”
桑汀愣住:“不懂……什么?”
稽晟顿默,良久不语。
没有人知晓,夷狄王所有的执拗傲娇与不满,不是嫌那汤水寡淡,不是嫌这屋子破旧,而是心娇娇永远不知道他气的是什么。
他怒,他气,他也隐忍。
连不会说话的孩童饿了,也是会哭会闹的。
然他稽晟早已过了哭闹的年纪。
二十六七的男人,经过风霜、历过风浪,尸山血海淌过来,身在帝王之位,万人之上,他想要的触手可及。
可是偏偏,要得到个汀汀便这般难。
他暗示过数次,他想要桑汀自己看懂,他碍于那层薄薄的体面和自尊,三缄其口却还是以种种恶劣行迹取代。
他不说,是因为太过Yin暗,丑陋的东西无一例外都会叫人抗拒、逃离。
可是有什么法子,他稽晟这颗心便是黑的,这个人便是丑陋的。
他骐骥有一日,桑汀懂了他的自私和欲. 望,却还愿意接纳他,而不是他用这权力这地位去逼迫她屈服。
夷狄王是贪心,更是没有没有耐心的,一回两回得不到,他等不及第三回 了。
哪怕是卑劣的用这权力。
冗长的静默后,稽晟克制而冷静,语气和缓地问:“桑汀,今日你一声不吭就出来,可问过我?可得过我的准许了?可就想过我会担忧?”
桑汀神情错愕了一瞬,喃喃说:“我给你留过信,就放在了最显眼的地方,你一进屋子便能看到的,而且那时候我差人去给你说我不回去了,这不算瞒你,身边也有侍卫跟着,不算不安稳。”
她答得有理有据,不慌也不忙,甚至没有半点自觉和心虚!
稽晟脸色僵了僵,可是很快的,他就板着脸,强硬说:“我不管什么信不信,你且记住,今日此等事没有第二回 ,日后再要做什么去,必得亲口与我说过。”
末了,他语气重重地问:“记住了吗?”
桑汀咬紧了下唇,没应声。
她还不曾问他为何要困住父亲和大哥,这厢倒好,反倒先来质问她的罪过了。
只凭他是皇上就能这样张狂霸道吗?
可是在儿女情长上,桑汀没把稽晟当成东启帝,她闷闷问:“所以你今日就是和我气这个,才不说话,也不告诉我你来了,是吗?”
稽晟毫不避讳,道了一声“是。”
桑汀忍不住小声说:“……小气鬼”
稽晟脸色一沉:“你说什么?”
夷狄王凶起来简直太吓人,猩红的眼尾是要发怒的前兆。
桑汀有些怂,她捧住他的脸,唇瓣轻擦过男人冷硬的侧脸,飞快落下一吻。
随后才语气弱弱地道:“没有说什么,你就别气了,啊?”
“嗯。”实则,男人的脸色没有好看多少。
桑汀悄悄打量了一眼,索性搂着他不放了,脑袋在那块热热的胸膛四处乱拱,“我只是想见父亲,怕他们出了什么事才急着来的,才没有故意瞒你,就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他不应声,她就坐到了他腿上:“如今我看到父亲好好的才放心,可若因此叫你伤了心,我心里也不好受……”
桑汀的声音弱了下去,闷闷地靠在男人肩上,轻柔抚过他后背安抚。
然而稽晟的脸色并未因少女这样难得的亲昵而和缓下来,只变得更寒沉。
父亲,又是父亲……
那股子敌意,甚至隐隐胜过了对江之行的。
此时,桑决披了件单薄的外裳站在里屋门口,透过这一条缝儿便能清楚看到外面,他的神色从震惊不敢置信,到心凉彻骨。
桑决本以为闺女是被逼迫才不得不屈服,谁知,竟是心甘情愿。
那样的男人,残酷Yin鸷,杀人如麻,手上不知沾了多少条人命,这孩子是喝了夷狄王的迷魂汤,鬼迷心窍了!
他养出来的闺女不是没上过学堂没念过书的孩子,该有的理智和学识,乃至矜持,桑决都教导过。
这究竟是瞧上夷狄王哪点?才痴傻到如此地步!
桑决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Jing心护了十几年的宝贝闺女被这样“糟蹋”?
便是豁出这把老骨头,他也要把闺女从火坑里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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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腾一晚上,外边天快亮了。
大雄连夜回城换了马车来,现下就候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