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挪开过。
“顾连朝,”这是连朝第一次听到顾毅笑着,以可以用“慈祥”这两个字来形容的声音叫她名字:“你可真是个宝贝!”
他说宝贝的时候的表情与声音,与在市场上交易案板上的死鱼rou时的,一模一样。
顾连朝在这一刻无比恶心“宝贝”这个词。
顾连朝眼眶发热,她逼自己忍住。
逼自己再给自己一点点希望,拿起成绩单看向面前的两个人,“我考上重本线了,我——”
话还没说完,手中的成绩单便被顾毅一把抢来撕掉,“想都别想!”刚刚的慈祥声音完全消失,他变成从前的,顾连朝一直熟悉的顾毅。
“你知道上大学多少钱吗?谁给你出钱!你要是上了大学,你弟弟怎么办?!”
连朝嘴唇动了动,她很想说,她知道家里是不可能给她出钱读大学的,她也没有想过要用家里的钱读大学,她已经咨询过了,她的高考成绩足以报考她想去的大学,并获得足够的奖学金,同时她也会申请助学贷款,等毕业后工作了再还。
但她面对着面部表情如此狰狞恶心的顾毅,说不出口。
杨婉惠察觉到顾连朝的沉默,赶紧给顾毅使眼色,又去拉顾连朝,“朝朝,”这也是她第一次用这样称呼顾连朝,“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呀,反正早晚都是要结婚生子的。你看王家给的彩礼,”她手在那摞钞票上拍了拍,“给得这么大方,家境很不错的,以后你嫁过去呀,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顾连朝的心脏与那张漂亮的成绩单一起,早已被撕碎,然后有一股淡淡的蓝色火焰升起将两者一同燃成黑色碎末。
“以后?”她僵着脸询问自己被卖出的具体时间。
“王家说不急,等下个月他们筹集好婚礼再接你过去。”
见顾连朝问,杨婉惠只以为顾连朝有戏,是嘛,早晚都要嫁人,嫁个有钱人多好。
她连连暗示顾毅。
顾毅清清嗓子,缓和面色,“你是个懂事的,你弟弟年纪小,成绩又不好,以后读书肯定是要买学校的,给他买房、娶媳妇,样样都要钱。等你嫁进王家,别忘了帮衬家里。”
在这样的家里生活了十八年。
顾连朝对这样的话已经习以为常了,但习惯,并不代表接受。
她视线落在那摞钞票上,点头,声音一如既往地乖巧,“好,我都听爸妈的。”
杨婉惠和顾毅对视一眼,两人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识相”的情绪。
杨婉惠下巴朝钞票昂了昂,顾毅会意,从中抽出两张,递给顾连朝,“乖,这钱拿着,和同学去买两身衣服。”
顾连朝正要上前接钱,动作便被冲过来的顾高飞打断。
顾毅口中“年纪小”的顾高飞已经十六岁,体重却快接近两百,铁球一般撞过来,将连朝撞得往地上重重一摔。
“顾高飞!”顾毅罕见地对顾高飞发了脾气。
下个月就要把连朝送过去了,要是连朝身上有伤,人家要退彩礼怎么办?!
顾高飞被宠惯了,见一向对自己和颜悦色的顾毅居然凶他,一脸横rou上立刻滑下两行泪,他指着被杨婉惠扶起的顾连朝骂:“凭什么悄悄给她钱!我要是没看到是不是就不给我!不许给她钱!全部都给我!”
十万块里的两百给她。
剩下的九万九千八都是他的,他都不同意。
即使这十万都是靠“卖”她而得来的。
顾连朝捂着被手肘被撞破的伤口,垂眸不说话,她自小就会演戏了,在他们面前,将泪眼朦胧的委屈女孩演得无比真实。
杨婉惠生怕顾连朝不同意嫁人,虽然由不得她,但顾连朝都答应了,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假意圈住连朝,给顾毅使眼色让他把顾高飞带走。
顾高飞挣扎起来顾毅根本控不住,连拖带拉才带走。
顾高飞一走,杨婉惠立刻把掉在地上的钱捡起来,往顾连朝兜里放,“快揣好,好好给自己买两身红色衣裳。”
连朝紧紧捏着口袋里的两张钞票,低头看自己一眼。
身上的衣服是顾高飞嫌难看不要的,被洗了无数次,早已泛白。
她朝杨婉惠感激地笑笑。
杨婉惠见她懂事如斯,竟还摸了摸她的头,“快去。”
... ...
晚上,顾家难得吃了顿大餐。
烧鸡、蒸鱼、大块的炸排骨。
顾高飞的碗里一贯是堆成小山,他像头肥猪一样进食,油脸都埋进碗里。
顾连朝一如既往地,筷子只在青菜里打转。
杨婉惠往她往里放了两块排骨,又把鸡腿撕给她,“朝朝,不是给你钱了吗?怎么没有买衣服?”
连朝筷子顿了顿,筷尖避开排骨,有些紧张地吞吞吐吐说:“同学...今天没空,说明天陪我去买。”
桌下的手指紧紧捏着兜里已经被打零的纸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