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神殿很快只剩两个人,玄武一直看着青龙他们远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看向亚神:“您这样做,有用吗?”
“你知道我最悔恨的事,是什么吗?”
玄武揣袖子:“想来必定和仲神有关。”
亚神垂着眼帘抚伏羲琴,轻声地自言自语:“当初,我理应在合灵之际,便给他打上这样的烙印。”
玄武怔住,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魔便是魔,神想以爱拴住魔,那只是个笑话。”亚神敛了悲伤的神情,目光再度严肃起来。他收起伏羲琴,也看向他们离去的方向:“问龙他太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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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龙背着路刀赶回住处,一边走一边修复自己冲撞九层阵留下的内伤,脚步不住的抖。他后颈shishi的,他不知道那是路刀的血还是泪,但无论哪一种都让他呼吸错乱。
路刀一路上也不吭声,废了一样地趴在他背上。
一赶回房间里,青龙便轻手轻脚把他放到榻上,待看清他状况,眼睛发直了。
路刀经不住灵脉的强行拓开,身形竟憋回了当初第一次化灵的形态,模样接近于人界十四五的小少年。
他一沾到床板就翻过身去蜷缩到角落里,把自己弓成一个虾米,肩头不停地抖着,模样脆弱得不行。
青龙难受到无以复加,连忙躺上去把他抱进怀里,握住他两手修复他抓出的伤口,艰涩道:“很难熬是不是?别忍着了,解开本源的防御,我替你分担好不好?”
路刀的鬓发被冷汗浸shi了,识海里铺天盖地的除魔烙印。他挣出手,发着抖咬住自己的手腕,唇齿间很快充斥着血腥。
青龙心都要裂了,轻手把他翻过身来抱进怀里:“路刀,我求你了,别强撑了!”他把手腕伸到路刀面前,“你要咬就咬这里!”
路刀虚得一批,唇齿间很快变成了青龙的手腕。
他是真的想咬他,吞进血rou里的那种。
可他不。
路刀模糊不清地看着他,识海里声音越来越大。心口有一条龙,执拗地想盘上他锋利的刀,也许不是保护,而是想吞刀,Cao控刀。
灵脉的痛苦反而把神志拉了出来,他在震耳欲聋的除魔烙印里忽然明白过来。
问用血rou饲他,让本源相扣,让他魂脉里流淌着他的血和灵力,问说要与他共生死。
真是这样么?
还是为了,以此更好控制他。
以防他为祸,以防他危神。
就如识海里那些烙印一样。
“生死契……”路刀重喘着,“主奴契……你为的这个么?”
青龙焦灼,不懂他的断章取义:“你说什么?别管其他的东西了,喝我的血,撤掉本源的防御,我帮你疏通灵脉……”
心疼和愧疚要把他压垮了,他后悔了,恨不得时光回溯到之前,不让他出黎海。
可是后悔无济于事,如今路刀奄奄一息地搁在他怀里,他能做的只能是分担他的疼,做不到拔除。
路刀却奋力推开了他,身形又往回缩,变成了十一二的模样。衣服宽大起来,套在他身上显得无比滑稽。
可这么个虚弱的小东西,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决绝:“我不要。”
青龙手里是空的,脑子也空了大半:“……什么?”
路刀有千万话想问想说,都被识海里一百一十二个烙印堵住。临了,他只能艰难地抬起手盖住眼睛,抖筛一样:“我不要你靠近,你离我远点。”
青龙自天地化灵以来,从没经历过譬如此刻的心情。他以为神的心和修为一样,能凭着锲而不舍的修炼同步强大,谁承想那只是他的天真。
路刀捂着眼睛,听着他的呼吸,忽然忍不住想讹他,忍不住想确定是不是自己在瞎想。也许,也许那烙印不是他有心的呢?
“我都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
“你拉着我签生死契,是想控制我。”
青龙说不出话来。
……是啊,确实是为了控制他,这是天地意志的选择,于公是他的任务。戾气越来越深重,他怕路刀支撑不住,丧失灵智之后做出什么不可回转的事,反而引来神界围剿。
他想时时看到他的识海,引导他的思想;还想控制他的灵脉,引导他的行为;乃至想控制他的本源,让那本源刀始终清透不沾一点红与黑。
因为这是戮刀。
可于私……
路刀听见他加重的呼吸,自己的呼吸也屏住了。
本源里的无数戾气肆虐,Yin暗的念头交融着烙印此起彼伏。
“在他眼里你也只是一把刀。”
“你是个收容戾气的垃圾桶。”
“众神只会忌惮、厌恶你。”
“你和那仲魔有什么区别。”
“谁会爱你。”
“谁会愚蠢地与你共生死。”
“你以为,他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