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全神贯注地看着手里这尊茶盏,祖母的心爱物,色泽已陈旧得不似她离开时鲜艳。孟澜老了,眼神大不如前,手伸出帘外,需得定睛,才能确认杯盏的位置。
林风眠看着这支干瘦苍老的手,一时想哭,她很想冲上去相认,但想到事先定下的计划,还是停住了。
忽发现还未回答祖母的问题,忙道:“快了,就是这两日,夏薇姐姐去前厅招待贵客了。”
“恩,那便好。”
这时在前面待客的王管家跑来:“老夫人,外宾都到了,二爷和三爷也都来了。”
“哦?老三也来了?”
“是。”
孟澜淡淡一笑:“那可真是难为他了。”
王管家接替的是他爹老王管家的位置,满打满算,在林府不过半载,不熟悉其中门道,林风眠微一敛眸,却是已经捕捉到微妙之处。
林风眠的祖父林息当年作为八大国柱之一,威严无限。他还有两个弟弟,分别在六部供职,比起哥哥虽说不上功勋卓著,封妻荫子还是做得到的。
林息膝下有两个儿子,长子林怀忠于干丰八年,死在了大破柔然的战场上,彼时不过而立之年,更无一子余世,于是只能改立林老的次子林怀恪,也就是林风眠的父亲为世子。
林怀恪有父兄爱护,自幼生长得无忧无虑,刚遭受兄长离世的打击,又乍然被委以重任,那是相当的不适应,也低迷纨绔过一段日子。
不过好在资质不凡,又受人点拨,吃苦钻研,不及二十一岁,已是八国柱后人中最杰出的了。比之其父,青出于蓝更胜于蓝。
李氏代晋,林怀恪当居首功。
只可惜,他兵戎半生,也英年早逝,战死的时候,膝下两儿一女都还是孩童。可怜林太爷八旬老人,亲眼见两个儿子先于自己离开人世,白发人送黑发人。
再说林老的两个弟弟林志、林孝。早早告别宦海,在家中颐养天年,也正因此,子嗣不至于像长兄那样稀薄。林志生有一子,一女,林孝则有子女共计五个。这七个孩子后来或经商,或继续入仕,女儿嫁得也好,仰仗父辈庇佑,当然更多是林老太爷的余威,这些年混得风生水起。
王管家口中的‘三爷’,正是林孝这一脉的传人,常年于西北经商的林怀芝。
既是常年在外,逢年过节也未必回得来,更遑论自己大伯母的生辰了。
如今却特意回京贺寿,事出反常,必有古怪。
孟澜招手叫王管家近身:“你且去请一个人来。”说完一正衣冠,朝前院走去。
林风眠埋了埋头,跟在祖母身后一步之遥,不几时辗转穿过庭院游廊,来到了正院前厅。
昔国柱夫人威仪仍在,座上宾不乏王公贵妇,孟澜本就不是普通的闺阁小姐,这些年料理家事,岁月打磨下平添不亚于男儿的豪气干云,当下举杯豪饮了三樽,惹得坐下拍手叫好。
待外宾贺寿完毕,便轮到本家人。
率先上前的就是林怀芝夫妇。
“我夫妇二人祝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祝大伯母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孟澜笑得慈祥:“承你们吉言了,这些年老三虽人在边关,但Cao心得实是国计民生,这杯酒原该敬你。”
众人听来,尽是长辈对晚辈的赞美之词,林怀芝的妻子王氏心中骄傲,登时喜形于色,可林怀芝却惊出一身汗。
不是所有生意都够格与这四字挂钩的。
盐铁生意乃官家所有,百姓不许私自经营,仍有不要命的商贾看重它利润丰厚,铤而走险,林怀芝仅为这些人提供了商道的镖行便利,事关机密,枕边人都不知道,老太太是怎么知晓的!?
当下惴惴不安起身,安慰自己一定是会意错了,用了一会子,才稍稍平复下情绪。
他道:“老太太身体越来越好了。”孟澜笑笑:“不中用了,也老了。总觉着自己还年轻,还撑得住,但一转眼chao止和云栖都长大了,我如今只盼望孙子孙女能安安稳稳。”
“说得是,”林怀芝附和,“不过…算了。”孟澜听出他还藏着话,一时没有说话,眼光如炬,这时王氏抢白道:“老夫人还不知道吗?大公子的队伍与敌军主力正面冲突,前锋尽数被困笼山。陛下发了好大脾气,眼下还没决定派谁带军救援。”
林风眠听到大哥被困,内心跟着乱了几分。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反应过来,王氏怕都是虚言。
当初李勖带兵迎战北戎,两个月后,西北方向的游牧部落趁机偷袭大梁笼山一带,梁帝果断命兵部点骑兵八千,轻装上阵,林风眠的大哥,领督军一职随行。
上一次,林chao止确实耽搁了回京行程,实则不出三日,便可归家。
孟澜没有反应,单手撂了茶盏,笑音渐冷:“老爷离世前,曾立下家规,林姓人两代以内,不得领兵打仗。老身知道这堵了你们不少路子,这些年你们默默地打破了规矩,我也没有说什么,但chao止与云栖一直恪守誓言,chao止虽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