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身为主帅需要思考的问题。
李勖的方法便是去到此地的集市看一看普通老百姓的生活。
忽然,他严肃起来。
林风眠跟着他的目光看去,不远的地方放着一支箭,一端很是窄小锋利,如打火石一样闪着寒光,尾巴上则在三个不同的方向粘合雪白整齐的羽毛。
“它能穿透劲风,”李勖将东西放在手上把玩,眉头微锁,“这样的武器,大梁还没有。”
林风眠莞尔:“大梁也会有的,不是吗?”
李勖认真地看过来:“当然。”
老板终于确认生意来了,热情地走来:“公子好眼光,用这箭去打猎,保证你百步穿杨。”
“姑娘,你也看看,”这人的视线在林风眠身上定了一会儿,忽地沉下脸来,“小人看姑娘好生面熟,冒昧一问,可是自北国来?”
林风眠平静道:“我从北齐来。”
谁知老板听到这话,将原本李勖手中的箭嗖地抽了出来,李勖本能反手一握,抓住箭尾。双目不由冷了下来。
“得,我开罪不起,这生意不做了还不成吗,二位请便吧。”
李勖道:“我们不会强人所难,但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
老板讥讽笑笑:“姑娘自然不认得我,但姑娘大嫁那日,队伍是从我家门口路过的,方才姑娘又说从北齐来,我便确定您身份,这里我也不说破,说破就没意思了,您说呢?”
林风眠脸色一白,隐约知道要发生什么。
“没想好就别嫁,当初也没人逼你,但是既然已经联姻了,却出尔反尔,搞得两邦反目,百姓税钱白白送到前线,这日子还不知道哪天是个头。”
那老板颇为不屑,言语间像在说教自己不争气的女儿,末了道了声:
“祸水。”
第5章 亏欠
诸如此类的话,林风眠前世已经听得麻木,如今听来倒是没有更多委屈。与他们相比,她是幸运的。
这时却听“啪”地一声。
箭断在李勖掌中,他的语气冰冷之极:“给她道歉。”
“我又没说错,为何道歉?”老板是个不肯低头的。
两相对峙,李勖已极力忍耐着,一直以来,他都未曾对百姓要求过什么,有朝一日成为国君,他也不会期待百姓为大梁拿出什么,在他看来,这是处在这个位置的人理应做到的自我约束。
但当亲眼见到一个人可以为了自己的安乐不顾青红皂白地去为难一个女子时,他第一次对这想法产生了质疑。
他究竟维护出了什么?!
林风眠知道李勖有情绪,走到他身边,轻声道:“路上这样的事还会有很多,你难道要让每个人都来给我道歉?那队伍恐怕要排到都城了。”
她的语气浑不在意,甚至故意调笑缓解气氛,正因如此,李勖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笑语嫣然的背后,是她早已对将要面对的局面做好准备,而要做到这一点,需要多大的失望?
李勖丢出一定银两,眼锋慢慢将店家盯死,声色仍旧浸着薄怒:“祸水?我看这水太浊,是该搅一搅了。”
老板伸手去拿,再抬头,面前已经没有人。
回营的路上,李勖与林风眠都格外沉默,黄有德和司马葳因为刚刚去采买,不知道发生的事情,眼下正你一言我一语地交换骑兵战术。
“对不起。”是他先打破这份寂静。
“你做的是对的,”林风眠惊道,“他有他的立场。”
“不是为这个,”李勖声音有些着急,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当初我没能阻止,我很后悔。”
“送亲队伍离开京城时,我没有随父皇他们送到城门,而是去了师傅的道观。”
“其实是逃避罢了,”他低头道,“大梁怎么能将自己的百姓亲手送到敌人手里?”
“我是太子,却没能做到一个太子应该做的事情,你走后,我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了。”
李勖无比认真道:“这是最后一次,我立过誓,绝不会再让任何一个子民被当作礼物,送给敌人。”
他抬起头,满眼赤诚:“林姑娘,你放心,从今往后我保护你。”
……
需要多大的勇气,才可以支撑一位未来的统治者,低头认错?
林风眠不知道。
过了很久,李勖的言语仍旧在她耳边反反复复。
过去她仅知道,前世除了家人,所有人都盼着她去和亲换来和平,待她归国,又是除了家人,所有人都唾弃鄙夷着她。
殊不知,原来还是有人为她默默争取过的,,只不过彼时他的羽翼不足以庇护苍生罢了。
回到营地时,战士们正在空地草演沙盘,林风眠指着一处群山环绕的平地问:“这是哪里?”
“北郡六州,”司马葳道,“晋武中兴时疏忽了对北境的统治,它便被戎人吞了,我们太子计划把它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