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小骗子的故事他写了四千多字，小问号按照千字五十给他结算，最后还颇为大方地补了他五十块。
杨学拿了钱心花怒放，就琢磨着下一篇得再多写点，写它个万把字，好好再赚它一笔外快。
于是他每天闲来无事凑一点，闲来无事凑一点，就这么磨磨蹭蹭地凑到了五月。
小问号踩着小长假的最后一天出现在了他的租房里。
她坐到桌前，满心欢喜地打开了文档，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额角的青筋缓缓暴起。
“你看，正正好好一万字，给五百就成，不多赚你……”杨学嘚瑟不出两句话，突然大惊失色，“你干嘛？！”
小问号选中一段，一键backspace：“给你排排水。”
“等等等等——”杨学一个飞扑护住笔记本，半转头控诉，“至于么你？我不就写点儿废话么，那市面上那些青春小说哪个不……”
小问号面无表情，长按backspace：“你们的受众不一样哈。”
“别！别删！……别！……啊——”杨学看着光标飞速向左，忍不住痛苦呻yin，“钱啊！……那可都是钱啊……”
小问号皮笑rou不笑，继续backspace：“你可以再多注点水。”
“不注了，不注了，再也不注了。”杨学rou疼不已，痛心疾首，“注水也是花力气的……别删了，我好痛啊——啊——”
小问号松开backspace键，冲他和善地微笑：“那你要不要自己来删？”
杨学立地痛改前非，悲怆地点点头。
小问号让出位置，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脸，温声细语：“来，删到四千字。多一个字，待会儿就抽你一板子。”
杨学在椅子上坐下，一边抖腿一边CTRL＋Z，随口就还了个价：“六千。”
小问号铁面无私：“两千下。”
“Cao，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心狠手辣了？”他笑骂了一声，随即收敛起笑，一本正经道，“这个故事没六千写不下来。”
小问号静静地观察了他一会儿，最后还是松了口：“那就六千。”
这句话一出，杨学就乐了，心满意足到眼梢嘴角都泛笑，直看得一旁的小问号拳头发硬，青筋乱跳。
他霸占在桌旁，删了快有半个小时，总算删出了一篇还能看的故事。
小问号坐下来时，正瞥见文档底部的字数统计——刚好六千整。
她半转头横了杨学一眼，就看到他一挑眉，嘴角扯起了一个得意的笑。
18
「四年前六月的一个晚上，我照惯例去东街口揽客，蹲路边偷闲的时候，人群里注意到了一个小姑娘。
她个头不高，披肩长发，穿着件黑色T恤，一个灰色书包挎在身前，两手紧紧护着，一副对外界的一切都充满防备的样子——
怎么看都不像是来找乐子的。
这作风实在清奇，我忍不住多盯了两眼，发觉她好像没走两步就开始后悔了。
就在她停了两秒转头要走的时候，我神使鬼差地叫住了她：“小姑娘。”
她脚步一顿，突然一眼扫过来。
——嚯，好厉害的一眼！
那一刻我真觉得她手里有刀，就横在胸口，只要我敢造次半步，她就会手起刀落断我六根。
这画面实在有点好笑，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憋住笑，照惯例给她报了次价：“两百一次，走不走？”
她掉头就走。
直觉告诉我，她要现在走了，可能永远都不会再来了，怪可惜的，就冲她背影喊起来：“小姑娘，行行好吧！我都站三天了，一个客人都没接着，再不开张就要饿死了！”
她犹豫了一下，果然还是回头了，蹲在我面前看了好一会儿，才迟疑着问：“你……接客？……不拉皮条？”
她这话问得我哭笑不得，只好仰头忧郁地望着她：“你还是头一个觉得我是拉皮条的人。”
然后惆怅地叹一口气，目视远方：“在你之前，他们都当我是赖了账被打出来的老嫖客。”
这句话成功逗笑了她，戒备也像是卸下来了点儿。她开始仔细打量我，我也正好借机打量起她——
小姑娘单眼皮，眼睛不大，人瘦，脸小，皮肤白，黑长直配齐刘海——谈不上漂亮，但还算清秀。
她看起来都不太像大学生，更像是中学校门里走出来的乖学生，只是身上缺点初高中生的青春和朝气，沉闷老成得可以。
“小姑娘多大了？”
走回去要抄一条小巷，光有点暗，我拎着从老贾那儿淘来的大手电，她也开着手机自带的小手电，跟在我旁边并排走。
“二十岁，快大三了……干你们这行还带打探顾客隐私的吗？”
我绷不住笑了，她还挺奇怪，一本正经地问我在笑什么，我就忍着笑问她：“你都把隐私说完了，才反应过来我在打探你的隐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