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夜幕降临。
累日的大雪已经完全覆盖整个西部山区。
黑龙峪内积雪已深,山间道路一片雪白,分不清哪里是路,哪里是暗藏深渊的草丛。
寨子里的乡民们沿着河道一路打着灯搜寻落水人员,整条黑龙河上中下游挤满了十八寨的村民。
一整日搜救下来,落水遇难的六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全寨上下都沉浸在悲伤的氛围里。
黑龙河下游某段滩涂的草丛边,漂浮着一只竹背篓。里面发出一声声细微呜咽。附近村民打着灯找去,是一只红绸背篓。
“快看!这里有只红绸背篓!里面还有活物!”
石鼓村的村民率先发现了这个奇迹。红绸背篓是回门时新嫁娘用来盛装礼品的。
石鼓村的村民们一拥而上查探。背篓里放着一些浸了水的礼品,还有白黑黄叁只刚足月的落水小狗。
“东西都漂到石鼓村了!人肯定也在这附近!都快去找找!”
黑龙河下游的村民们瞬间沸腾,向十八寨传信。
而在黑龙河两岸的山壁上,一辆银灰越野车裹着防滑链在满是积雪的山路里艰难穿行,狭窄的山间雪道被大车压出两条纵深的轧痕。
“头疼…头好疼……”
后座上的女子难受地呜咽着,始终抱着头蜷曲身子。
郑鹤尧抱着她安抚,一遍遍给她揉头依旧缓解不了痛楚。
头疼之时她又喃喃着“官麒麟”的名字。一会儿说官麒麟就在车外,一会儿说人在副驾。
“岫岫,人死不能复生,别想了。”郑鹤尧牵制住她打头的双手,把人紧紧抱在怀里。她体温高得可怕,仿佛不是人类该有的温度。
鹞子开着远光灯在崖壁上穿行。积雪过厚,车辆的轮胎被压得一颠一簸。整辆车以极其危险的姿态在山体上前行。
“郑支书,摸小姐的背她会好受一点。”鹞子提醒。忍不住从后视镜探看她的情况。
郑鹤尧摸摸她的背,她果然很乖地靠在腿上,不似之前挣扎。
车辆在崖壁上艰难行驶了一段,突如其来一团黑影猛砸在车前,散开窸窸窣窣一车雪团,完全遮住了挡风玻璃。
雨刮器被压在雪团底下动弹不了,车辆行驶戛然而止。鹞子当即停车,下去拨开车窗上的厚雪。
一开车门,怒号的狂风瞬间冲进车内,雪花大片卷入其中,冰凉凉地贴在她的脸上。
郑鹤尧附身将她包裹住,以身抵挡入侵的寒风,身下人不住地瑟瑟发抖,刚刚还高热不退的体温渐渐变得冰凉。
不知是不是被风雪吹了的缘故,体表温度直线下降,身体越来越冷。
“鹞子快看看。岫岫怎么突然体温这么低。”郑鹤尧有些束手无策。
鹞子摸上她的额头,果然刚刚还一片滚烫,现在就凉的像冰块。情况不太妙,得赶快送到医院去。
车子又前进了一段。转到山区的隘口上时,车轮突然陷入了坑洞。
平时崖上山路处处被草蓬遮蔽,现在下了大雪更加无法辨别前路。
车身不巧正好卡在一段草蓬里,半边车身倾斜,几次踩油门都无法将车体从覆满积雪的草坑里驶出。
两个男人都下了车,合力去抬这半边车体。
车窗外暴风雪肆虐,鹞子和郑鹤尧一个在前一个在后,齐心戮力把车体从草坑里抬起来。
大雪纷飞,不一会儿,两人全身上下都覆上一层白雪。
云出岫烧的迷迷糊糊,看向车窗外两个男人的身影。
看着看着,车外好似多了一个人。
那个人影就站在不远处,若即若离。在黑夜里飘荡游移。
借着摇晃的车灯,似乎扫到了那人身上。腹腔裸露出大片血渍,割裂的喉管在灯光下展露出惨白的喉骨。
官麒麟!是官麒麟!
她瞬间又头疼欲裂,眼睁睁的看着那道人影从她车窗边擦身而过,渐行渐远,仿佛在指引着她向什么地方而去……
心里想着他,身体便不受控制,呆呆地从另一侧下车,跟着官麒麟的身影追逐而去。
鹞子猛然发现车里没人。回身望去,漆黑的山道前方有个单薄的身影。
两个男人立刻放下车去追她。可刚抓到她的手臂,她突然走到山道旁边的雪地,那里原本是一处灌木丛。
“小姐回来!”
“岫岫不要再往前了!”
郑鹤尧和鹞子不敢再往灌木丛靠近。
原本草木植被就承受不了重力,岫岫一步步往前走,厚厚的积雪霎时间出现裂痕,压得其下草被嘎吱作响。
而在灌木丛下,正是千丈悬崖。
崖底汹涌着湍急的黑龙河水,阵阵浪花在风雪中无情地拍击着崖壁,强大的水流冲击声回荡在山间。
“岫岫过来!”
“小姐,抓紧我的手!”
两个男人一人拽住一只手试图将她拉回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