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文是晚上七点多钟下火车的,他提的行李不多,贺扬又给他订的是卧铺票,算不上多辛苦,脸色苍白都是因为没有怎么进食的缘故。他跟着人chao往外走,到出口站的时候就看到等在那里的王涛,心里顿时一紧。
王涛穿着厚厚的棉袄,脸上的皮肤大概因为处于长期日晒的关系,显得又黑又暗沉,被冷风吹的还起了一些死皮,整个人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老了近十岁。他的眼神在王明文身上扫了一圈,着重的去注视着他的脸,看了片刻后才伸出手,将他的行李接了过去,“回家吧。”
王明文怔了一下,想伸手去拿回行李,“爸爸,我自己来……”王涛却躲了过去,提着行李先大步往前走了。两个人上了回县城的班车,因为是春节的关系,车上人多,都超载了,没有座位的人就用简易的小板凳放在过道中间坐着。父子两只分到了一个座位,王明文要让给父亲,王涛却把他往座位上一推,淡声道:“你坐吧,别把你的好衣服弄脏了。”自己去找了一个小板凳,远远的坐到后面去了。
王明文脸色讪讪的,低着头坐好了,他旁边坐了一对母女,小女孩窝在妈妈的怀里,正好奇的睁着黑亮的双眼看着王明文。王明文看到她,喉咙一涩,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
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王明文掏出来,看到是贺扬的来电,连忙转换了一下心情,接通了电话。他回话的声音很小,低的生怕会打扰到旁人,简单的结束了通话后,王明文往后朝父亲的方向看了看,恰好对上王涛看过来的眼神,心里又是一紧。
他早已预料好了回来后会承受怎样的狂风暴雨,但真到了这一天,他心里还是格外难受,并且夹杂着一点忐忑。
山路弯曲,还没走到一半,班车里开始有人因为晕车吐了。王明文也晕车,胃里翻江倒海一般让他难受到不行,忍了一会,到底没忍住吐了出来,幸好车上都准备了塑料袋,不至于吐在车上。
折腾着到了目的地,王明文下了车后就蹲在了路边,缓了好一会儿才站了起来,脸色比先前更白了些。王涛一手拖着行李箱,另一只手来搀他,道:“总这么晕车,以后别出去了。”
王明文看着他,抿了抿嘴唇,没有接话。
又坐了一趟公交车才到了村门口,农村的夜晚黑的厉害,王涛带了手电筒,不算明亮的光线照亮了道路。路还是泥土地,不好走,王涛一边走一边抱怨,“不晓得什么时候才开始修路,别的村子都在修了,怎么我们这里还不修,走都不好走。”
王明文不答话,父子两走了十几分钟才到达熟悉的院落门口。村子里别的地方还算有灯光,只有这一小片区域是彻底黑暗的,又安静,冷风一吹,给人一种无限寂寥的感觉。王涛掏出钥匙开了院门,父子两走进屋子里,王明文摸黑找到开关,屋子里才算有了亮度。
时间已经很晚了,王涛也没再费心做其他的,只是下了两碗面。他的手艺不好,家里面又没有准备其他的调料,除了盐就只有一点酱油,面条难吃的难以下咽,但他还是呼哧呼哧的吃完了,只有王明文没有胃口,勉强喝了两口“汤”,就没有再动筷子。王涛吃完自己的份,抬起眼来看着他那碗几乎没动过的面条,语气中带点不悦,“怎么?嫌你老子做的东西不好吃?是在外面被人养娇气了?”
王明文低着头,“我没有,只是晕车没胃口。”
王涛哼哼了两声,将他的碗直接端了过去,又呼哧呼哧的将那碗面条吃干净了,用袖子抹了抹嘴,才道:“说吧,你跟贺扬怎么回事?”王明文不敢回答,低着头沉默以对,王涛不满道:“王明文,你别拿这副态度来对你老子,虽然我管你的时候少,但是你也不能做出这种事。”他声音渐渐的大了,又站了起来,来回走动着,“我就不该图省钱省事不带你去做手术,要是我知道你会做出这样的事,那时候我砸锅卖铁也要带你去一趟医院,也好过你这么、这么不知廉耻!”
王明文听到后面这四个字,倏地抬起头,眼睛都睁大了,“爸爸,我没有不知廉耻。”
王涛冷笑道:“你还想否认?你跟一个男的谈恋爱,跟一个男的……上床,不是不知廉耻是什么?王明文,你虽然多长了个东西,但你不是女的你知不知道?你是个男的!是个带把的男的!以后要娶老婆生孩子的,你自己不清楚吗?”
王明文脸色泛白,在昏黄的灯光的照射下,白的简直跟他身上穿的羽绒服的颜色一般了,他嘴唇也在抖动着,却说不出话来,眼眶里已经泛着shi意了。王明文一直觉得面对陈如雪,听到她说那些意有所指的话的时候是最难受的,却没想到,亲生父亲这样愤怒的指责才是最让他难受痛苦的。
王涛越说越愤怒,“我因为没让你去念高三,没让你去读大学的事,对你都愧疚到不行,债一还清,你说想去别的城市,好,爸爸让你去,你的工资不高也没关系,好歹学了一门手艺,结果你在做什么?跟一个男的住在一起,吃别人的用别人的穿别人的,你这样跟被那些包养了的女人有什么区别?我还总以为是儿子有出息了,谁知道……”
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