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施没怎么拖延就来到谢玄宫中。他看着她拽着一尾宫装走过来,是她惯常喜欢的素净颜色,有着梨树的雪黄和浮白的绣花,颈间没有任何珠翠,浑身上下能闪光的就是用来挽宫髻的那一支银簪和几枚用来固定的发饰了。可就是这样的施施,在他眼中美得发光,且不自知。
她在他面前站定,不见礼,只是定定地望着他。
没人敢斥责她不懂规矩,早已见识过皇帝对这位纵容程度的老太监默默退了出去,还带走了其余的宫人。
谢玄今日穿得整齐,事实上,他有意把自己梳洗得Jing神一些。上次那样卖惨,也只换来她在他身边躺了一夜,而她回去就和谢闵安在床上水ru交融,凭什么?她是看中他那儿子年轻,还是觉得他好看?
平心而论,谢闵安是长得不差,但那也是从他这里继承来的。谢玄虽然堪堪过四十,但自认面相毫无显老之处,且眉宇间自有丰神气度,不是年轻嫩小子可比。今日他挑了一身玄色绣金线的龙袍,龙纹布于袍底和袖口,没有他平常上朝那身的张扬,远远看去只会注意到高密度丝缎织出的柔软光泽,华贵而纯美,将他称得有如一块上好墨玉。
谢玄自认这样的品味也很合施施胃口,他要让她好好忆起他美男子的一面。
然而施施只是看着他,等他开口的眼神里古井无波。
谢玄一看她这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就知道她到底还是被自己的“后招”挟裹来的。也就是说,她还是不愿主动来看自己。
而她却已经和谢闵安……
谢玄周身的气场陡然变得暴躁起来。
“很挂心你那个好姐妹么?”他坐在檀木桌后的龙椅上施施然问。
施施淡淡道:“谈不上挂心,只是你如此提,我就来看看能为她做些什么。”
谢玄说:“行刺一国之君,死罪难免。”
施施又定定看了他一会,哦了一声,竟然转身就要走。
谢玄顿时急了,抓紧木扶手在她身后说:“她是受谢闵安指使,这你也无所谓?”
施施转身看他,好看的眉微微蹙起:“你知道不是。”
谢玄冷声说:“我想说是就是。”
施施给他一个失望至极的眼神,“随你吧。”转身又要走。
谢玄这下真的慌了,再也顾不上装模作样,毫不掩饰自己懊恼的情绪飞速说道:“刚刚我骗你的。”
施施脚步不停,在心里摇头,都说君无戏言,这人怎么跟小孩似的。
“别走——”身后传来刺耳的划拉椅子的声音,好像桌子还被撞歪了,施施被拉入男子急急忙忙的怀抱,眼前被一片柔软的黑遮蔽。
“我只是想见你。”他抱着她委屈地说。
在她出现之前,是他心中的魔占了上风。可真看到她对他失望离去的刹那,那魔鬼有如一尊风干的泥像,不堪一击地碎了。她就像初春的第一缕阳光,当她出现时,他不用再交战就能明白自己真正渴望的是什么。不是Cao纵,不是控制,是希望那束阳光光明正大地照在他身上,像温暖万物一样温暖他。
施施闭了闭眼,在她怀中稳定一番心神,抬头刚想对他说话,就见他颈间的纱布赫然殷红了一片。
而且还在越染越大。
“你的伤裂了!”她惊呼道。
谢玄摸了摸脖子,指腹蹭下纱布上的一层血迹。
他像没事人一样,收回手重新抱紧施施,道:“如果只有受伤才能让你关心我,那我宁愿这血一直流着。”
这话听得施施头皮发麻,“你疯了?还不快宣太医!”
“我早就疯了,你不知道么?”谢玄幽幽说。
施施不说话了,她当然觉得某种程度上谢玄不是一个正常人,他们这些生长于权力顶端的人从来不会给她「正常」的感觉。只是从前她觉得不正常的是他处置别人的态度,她没想到谢玄已经不正常到可以把自己的性命也不当一回事了。
几个呼吸后,施施决定转换思路。
“听话,传太医。”无论如何,她决定先制止他自残的势头,她可不想做什么祸国妖姬。
乍听见施施的温柔口吻,谢玄一愣。
她的话里有不小的逾越,谢玄却很为这逾越高兴,肯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意味着她放弃保持那道冰冷的界限。
“我照作后呢?”他微微松开她一线,略带兴奋的目光向下凝视她的面庞。
施施觉得他简直得寸进尺,本就是为他的身体叫的御医,还想怎样!
“你照作后就知道了。”她忍耐地看着他道。
谢玄一听就知道她在诓他。他又怎会放弃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今日留下陪我。”他热切地提出自己的要求。
“不行。”施施简短干脆答。
谢玄很失望,又开始自暴自弃地说:“那就让我这么抱着你,等血流尽好了。”
施施无语,她认真考虑了下这伤口自凝的可能性,最后决定还是不要冒这个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