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尺一响,清和茶馆的众人也算是安静下来了。接着坐在台上左侧的琵琶女拨动琴弦,一阵急促的音乐声后,说书老先生才施施然坐在椅子上。他不紧不慢地揭开茶盖,吹了又吹,小小地啜了一口,看了一眼底下或以掌撑头,或二三人低声交谈,或伏桌假寐的众人。老先生不说话,又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喝得急还未拨开浮在上面的茶叶,他将跑到嘴里的茶叶嚼吧嚼吧咽了下去。眼睛再一扫众人,这说话的,伏桌的,磕瓜子的,一个个的都挺直了腰杆。老先生脸上露出喜色,手中折扇一开,洒金白底上写着“无言”二字。听过这老先生说书的人都知道,这说书表演,从“无言”这二字开始。
“今日小老头我就和大家说说这臧缨的事。”
“哪个臧缨?”底下有人急切地说。
老先生把手中纸扇一合,指着那人说道:“你说说还有哪个臧缨?”
四座寂然。
二楼雅座放下了珠帘,隐隐看出几个人影来。
“先生,那人说的是你。”一少女掩嘴低声说道,漏出几声轻笑。
被唤作先生的人正是今天说书故事中的主人公,臧缨。
这人斜倚在椅背上,一只手揪着椅子上软垫的穗子,“小花儿,你看看你这瓜子皮。”
小花儿拿出锦帕,将几颗乱蹦的瓜子皮收在帕子里,嘴里轻声嘀咕着,“先生你以前瓜子皮也乱蹦的。”
臧缨扶正了自己原本快要化在椅子上的身体,拍拍衣服上的褶子,“是先生的不是。”
素白的手把桌子上放橘子的盘子理了出来,“瓜子皮搁这,别糟蹋了你的帕子。”
小花儿见到盘子将帕子里的瓜子皮一抖,尽数抖在这个盘子中。
这边说书先生已经说到臧缨当初做主割了西北九州的事情了 。
“这西北九州啊,里面有座永青山,那可是我朝与那蛮族的天然屏障。这臧缨,一句话说割就割。这蛮族这些年养Jing蓄锐,他日兵Jing马壮,只需翻过不设防的永青山,攻下鸿西关,再一路东行,便可直取我朝国都。”
众人皆叹:“这臧缨可真是卖国贼。”
台上的老先生放下扇子,又抿了一口茶,“这位公子,请慎言。”
“老头儿你莫不是怕了?”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来。
旁人拍了拍说话的那人,“老先生如果怕了,会和我们说这个臧缨的事?”
扇子一开,故事接着说。从这疆域线说到朝堂上。
“这臧缨在朝堂上也是个狠角色。排除异己,陷害忠良,这德高望重的太傅,被他逼死的事情大家可有耳闻?算算日子,都有三年了吧。”
“那年夏天,南方暴雨,冲毁了好几个村庄,当年冬天礼都的粮食价格暴涨。”
“忠良被杀,苍天都看不下去了。”
底下又是一片窃窃私语。
“我还记得那年的粮食涨到和猪rou一样的价钱了,还是官府开仓赈灾,这才避免了饿殍遍野的局面。”
“这老头,说个故事添油加醋的。这西北九州,明明就是……”二楼雅座的小花儿听不过去,把瓜子磕得格外响。
臧缨剥了个小橘子,分了一半给身边气鼓鼓的小姑娘,“听个故事,当什么真。”
“吃个橘子。”
小花儿一口将橘子塞在嘴里,有些许汁水流了出来,臧缨拿着帕子轻柔地揩去,“慢些吃。”
小花儿好容易咽下橘子,这说书先生已经讲到臧缨其人了。
“这臧缨长了一副好皮相,这墨黑缎面的一品官服穿在身上,更显得仪表堂堂,媚上惑主的模样。一张嘴能颠倒黑白,死人都能被讲活。”
臧缨摸摸自己的下巴,“小花儿,我好看吗?”
“好看的。先生的眼睛最好看,灰蒙蒙的,像是雨前的天空。”
“那不是不好看吗?”臧缨接着追问道。
“先生,雨过会天晴呀。”臧缨听着,脸上露出了笑容,顺手又剥了了个橘子,塞在小花儿嘴里。
“这臧缨,天生一双灰眸。”台上说书先生这一句话,让底下人炸开了锅。
这西北蛮族,就是灰色的眸子。
“臧缨他,是不是西北蛮族安插在我朝的jian细,意欲颠覆我朝?”
说书先生收起茶杯,一言不发,正欲离场,听得小厮中气十足的一声传话:“二楼雅座赏。”
说书先生一看,是好几颗金瓜子。
琵琶女又是一阵扫弦,说书先生离场。
众人三三两两谈着今日听到的故事,不久也就散了。
臧缨二人提前出场,现下正在街上乱逛,小花儿左手一串糖葫芦,嘴里还塞着个栗子糕:“先生,这说书人乱说,你还给他那么多赏钱。”
臧缨摇摇扇子:“这西北九州确实是我做主割的,那老太傅和我的确不太对付。”臧缨顿了顿,“你也说了,我生得好看。”
“可是他说错了一句,他说我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