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礼生产后不久,他就敏感地察觉到纪泽宇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纪泽宇自从夏礼月份大了便放下了繁忙公务,本该是闲着无聊,日夜陪伴在夏礼身旁,但在孩子满月的前些日,他却日日繁忙,即使夏礼撒娇耍性强留他,他也总是不多在家中呆多久。
刚生产后的男妻本就多思,正巧服侍夏礼的婆子因为家中有事告假,换了个新来的上来。那新来的是个嘴碎的,一日聊起城中柳老爷家正房刚生下孩子,就有男妾借着主母休养上位的话,以为夏礼午睡了,便没避着他。却碰巧被没睡着的夏礼听见了。夏礼正在愁自家夫主为何日日不着家,听了这话,顿觉晴天霹雳,觉得一切未解之谜都得到了解释。
等到纪泽宇回家,就看见夏礼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他被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问夏礼怎么了,却见夏礼已经先发问。夏礼自己自言自语,逻辑完整,说自己已经被纪泽宇厌弃了,马上孩子满月就要被逐出府了,新来的后娘肯定要欺负若寒了,以后后娘生了弟弟,肯定要踩在若寒头上了云云。他说着说着,似乎是预想到以后生活的凄惨,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纪泽宇本来还是冷眼看着他自己演戏,看他哭的这样惨,又不忍心了,把人捞进自己怀里,低声哄着,跟他讲我的孩子只会由你生,我只会有一个妻子,你生若寒这样苦,我不会让你受第二次罪,我会把若寒培养成以后的家主云云。夏礼的哭声渐止了。其实夏礼内心也清楚自己不过在撒娇惹事,只是一来生产后本就敏感,二来他自己本身对于和纪泽宇这段不对等的关系就有所顾虑,才会这么没有安全感。纪泽宇也明白夏礼的思虑,只好暗叹着推进了某件事的进程。
大户人家的家中长子的满月礼,从来都是要大Cao大办的。一来彰显府中财力,二来也显示对这个孩子的重视。纪若寒已经被认定以后要继承家业,她的满月礼办的也是红红火火。纪泽宇邀请了城中所有有交情的人家过来观礼,又提前从各个商铺预定了许多箱的宝物,由家丁从商铺抬到府中,敲锣打鼓,热闹不已。若只是到这儿,还算勉强正常。但是当夏礼看见自己今日要穿的吉服时,终究是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了。那吉服一席正红色,配的首饰雍容华贵,喧宾夺主,怎么着也不像是出席自家小姐满月礼的母亲该着的。夏礼一瞬间觉得自己明白纪泽宇想干嘛了,却又不太敢相信,直到梳妆完毕,眼前被红纱遮盖,他还口干舌燥,心里咚咚跳。
夏礼被侍女扶着,从卧房穿行到宴厅。他虽然被屏蔽了视觉,却能敏锐的感知到自己正在纪府的哪个地段。夏礼是双性人,他出生在夏府,也是大户人家,但他的父母焦虑他日后迟早要嫁人,总日日教他双性男妻的规矩,他也因此有些如履薄冰,在夏府的每一日,都生怕破了规矩,虽是在自己家中,但却呆的小心翼翼。
等到嫁到纪府来,虽然自己的身份只是个男妻,但是夏礼却心知肚明,自己得到的待遇已经好于世间无数男妻千百倍。夫主疼爱,怜惜,专情,夏礼的性子从小心谨慎被养的娇憨浪漫,纪泽宇步步娇纵,给予了他无数。直至今日,他甚至还有了一场婚礼。
这个年代,有情人已经很少了。男妻嫁与夫主,是要成为其附属,终身被支配的,肯定是没有婚礼的。即使是门当户对的男女成婚,也基本上是彼此花天酒地,只谈利益不谈真心,自然也不会去举办婚礼。夏礼印象中,他只在教导男妻妻道的书籍中看到过关于婚礼这种仪式的记载。两情相悦,向全世界宣告对彼此的占有,地位平等,相互尊重,相互爱护,直至死同xue。夏礼知道这短短几十字有多难,所以尽管夏礼和纪泽宇感情浓厚,他也从未奢望过能拥有一场婚礼。他又是紧张又是震惊,被搀扶着走进了礼堂,听见了宾客因这样的仪式现世喧闹,捕捉到了自家夫主在说话:
“夏礼嫁与我做妻君,为我生儿育女,我早已认定他。此番借我二人长女满月补办婚礼,也是想请各位见证我二人情谊。”
紧接着,似乎是纪泽宇察觉到夏礼来了,大步过来,掀开了他的盖头。夏礼本来还在紧张,此刻看见爱人的眉眼,忽然把一切情绪烟消云散了。他内心清楚,有了婚礼的男妻会被当成平等个体,而不是谁的附属对待。他知道自己会得到世人尊重,或许会成为日后嬷嬷们教导男妻的一个所谓榜样,百年以后,自己会被当成纪府的另一个主人,而非一个可有可无的男妻,被子孙后代祭拜。然而此刻,他却什么也顾不得了,他满心满意,只有眼前的情郎。
在众目睽睽之下,夏礼做了个出格的举动。他又拉下了盖头,罩住了自己和纪泽宇,在红纱掩盖下,踮起脚来,唤了一句夫君,千言万语融为一句,跟纪泽宇接了一个缠绵的吻。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