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尔·凡多姆海恩在经历了他那无人知晓的一个月之后,奇迹般地回到了那已成废墟一片的宅邸。伊丽莎白很清楚地记得少年在看到她的一瞬间里,表情迅速地由惊喜到隐忍,再到不知意味的些许慌乱和迷茫。
伊丽莎白很奇怪,可是那时对一切都还懵懵懂懂的她傻乎乎地以为这如此陌生的表情在那张熟悉的笑脸上划过,一定是她没有看到少年右眼里神情的缘故。
“夏尔,夏尔,你的右眼怎么了?”
十岁的夏尔好像未曾预料过少女会问这样一个问题似的愣了愣,半响才反应过来,隔着灰白的绷带抚摸不知道是否还存在的右眼自嘲地笑了一下:“哦,我把我的右眼卖给恶魔了。”
直到很久以后,伊莉莎白才开始慢慢忖度那句曾被自己当做玩笑的语句的可信度。
夏尔曾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无法适应只用左眼定位的世界,视野中的距离感变得无法控制,而那左眼之上象征他仅有力量的契约,他也只能在照镜子的时候眯起左眼,看到一个罪恶符号的倒映。
“少爷。”
那个符号的始作俑者恭敬地喊他,银托盘里简单的糕点衬着他修长的身材,居然也是有模有样地好看。
“牛nai要加糖吗?”有模有样的执事微笑着问道。塞巴斯蒂安·米卡里斯的侧颜在lun敦少有的灿烂阳光的包裹下,显得虚伪至极——至少在一开始,夏尔是这样认为的。
虽然他无意去揣测一只恶魔的微笑里都含有什么成分,但执事好整以暇的笑容和动作,自然得好像他仅仅是一幢别墅的管家,一名少爷的执事。
然而在那一双血红的眸子里,他分明看到了嘲弄,又或者说嘲弄一词并不足以形容那样一种神情。直到现在,夏尔才渐渐地明白过来,那种含蓄而赤裸的目光,分明是非人之物对于人类的高傲和怜悯。
“我做了个噩梦。”
十一岁的夏尔极少用这样的语气对执事说话,但执事依旧礼貌地回问:“是什么,少爷?”
夏尔看了他一眼,语调没有一丝起伏:“我在悬崖边下落,耳边都是呼呼的风声,但是悬崖就是没有尽头——尽头的尽头,还是一片黑暗。”
也许是十一岁的少年虽然经历过地狱一样的痛苦,却仍然只是个孩子。所以执事把头一低,笑出声来,只是一下,又飞快地收敛成了平常的样子。
“有什么可笑的?”
“不,在下只是听说,有关下落的梦是春梦的前兆呢。”
然后少年不出意料地红了脸反驳说什么破理论一点依据也没有。执事就微笑着哦呀哦呀地说少爷也到了长身体的时候了嘛。于是这场荒唐的噩梦就被执事不温不火的玩笑拨到了少年记忆的角落,以至于在以后的日子里就算他拼命地想要记起,也几乎辨不出那些片段了。
少年真正地“长大”,是在十三岁。十三岁的夏尔·凡多姆海恩几乎已经成为了一个不负他身后姓氏的优秀贵族了。
那一袭风衣和高礼帽穿梭在lun敦的大街小巷,象征权力的手杖敲打过lun敦的每一寸路面。但若是仔细看过那名少年独目中特有的神色,便绝不会把他当成任何一个不谙世事的贵族家少爷。
那是一代名门末世当家的孤傲,是女王脚下染尽脏垢的走狗的Yin霾,是大英帝国知名公司总裁的冷漠。
那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情。
红夫人的死亡,刘的背叛,伊莉莎白的被虏,虐杀天使的狰狞笑容。
于是伊莉莎白说,夏尔你不要这样了,这样折磨自己有任何意义吗?
夏尔想说对,我知道。复仇是没有意义的,即使复了仇,死去的人也不会高兴,更不会活过来。所以我是在为自己杀戮,为了那些曾欲将我置之死地而后快的禽兽打入我曾经经历过的地狱深渊。
可是,夏尔盯着伊莉莎白噙满泪水的翠绿眼睛,忽然改变了主意。
他说,意义这个词,有任何意义吗?
在夏尔与伊莉莎白说话的时候,塞巴斯蒂安始终立于一旁。他那双红眸始终随意而自然,不对任何事表示出任何的看法。可夏尔知道、也不止一次的见到过,塞巴斯蒂安真正像一个恶魔的样子有多么罪恶可怕。
偶尔这么思索着的时候,夏尔会短暂地感到一阵好笑。在遇到塞巴斯蒂安之前,夏尔头脑中恶魔的形象全部是来源于小时候听到的床头故事和自己读过的书籍——从十四世纪的火烧女巫时期那些绘声绘色的牛面人身到后来那些传说中城堡里张牙舞爪的小鬼。
然后,塞巴斯蒂安就会假装无奈地说,看来人类对我们的成见还真不是一般的深啊,然后自然地露出一个在夏尔看来非常欠扁的无害笑容。
那一年的秋天,属于夏尔的复仇终于在一个遍布“不洁”的教堂中有了进展。也是那一次,夏尔极为罕见地看到了在非战斗的情况下流露出恶魔本性的塞巴斯蒂安。
偏僻的小楼里,执事似乎毫不避讳他这个主人,让呻yin声和rou体摩擦的声音肆意地不断传出。
一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