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俺就是想知晓嘛!」铁牛讪讪地说,姐夫的话固然不足取信,可姐
姐的话同样值得推敲,「他说……他亲眼瞧见的,金狗从家里出来,鬼鬼祟祟的
顺着脚跟跑了,他进来你还在穿裤子,逮着你打了一顿……」
「这天杀的!编造些话来埋汰俺哩!」彩凤听了,一时激动起来,探出个头
来说:「那晚太还没黑定,俺吃了饭早早地躺下了。谁知金狗又来要钱,站在院
里叫了几声,俺听见了不想应声,他以为你姐夫在屋里藏着,推开门径直走了进
来,俺躺在床上跟他说你姐夫在庙里掷骰子,他不信,跳到房间里划了根火柴床
上床下地看,俺脱了衣服的,又是害怕又是难为情,还好他见不着你姐夫,便出
去了……」
「原来是这样啊!」铁牛的心落了地,开始后悔错怪了金狗,同时又庆幸自
己没有不分青红皂白地就打金狗,「可他还打你了哩!这又是为甚?」铁牛约去
了那不堪细节,不想把话说得太直白,怕伤了姐姐的脸面。
彩凤叹了口气,脸上的神采一下子暗淡下来:「赢了钱还好些,输了钱就打
人,俺都记不清挨了多少次打了!」
这点铁牛早知道了,他想听的不是这个。看见姐姐难过的样子,他也跟着难
受起来,哼了一声闭了嘴,闷闷不乐地走出去了。到了厨房里,翠芬哭丧着脸不
来搭理他,他心里藏了鬼,只得装着没看见。
天快黑的时候,爹回来了,手里领着两三斤的鲜肉,娘便切了一半来煮了一
大碗肉片汤,年晚饭霎时变得丰盛起来。上一次吃肉是六月六,至今快又半个年
头了,一上桌铁牛便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哪管得姐姐和婆姨大眼瞪小眼地斗狠。
好歹过了个年,按照沿袭已久的习俗,初一不准出门,铁牛又夹在姐姐和婆
姨中间艰难地度过了一天。
初二这天,铁牛正吃着早饭,猛地想起表嫂秀芹来:不知娘儿三过的是甚年
呢?他心里急,三下两下刨光了碗里的饭菜,甩了碗便蹿到厨房里,将过年剩下
的那一斤多肉用纱布包起来,藏在衣服里就要溜出院子去,脚刚踏到了院门外面,
娘又在后面一迭声叫唤起来:「铁牛!铁牛!大冷天……急急火火的要去干甚哩?!」
铁牛仰近半截身子来,脚留在院门外,头在里头,没好气地说:「你管俺哩!
俺爱去哪就去哪!」
「忤逆种!俺是你娘,管不得你?!」娘笑呵呵地说,颠颠地就要追上来了,
「今儿你姐要回去,一个人怕挨打,你就不送送?」
「再过两日再回嘛!非要今天……」铁牛连连摇头,捂着鼓鼓的肚皮怕漏了
馅,一溜烟地跑掉了。
娘跺着脚回来,彩凤却在嘤嘤地哭,「真是打小被俺惯坏了性子,屁大点事
也哭!他不送,还有翠芬的嘛!」她一边说一边朝儿媳妇挤眉弄眼,不曾想女儿
却哭得更凶了,眼泪「扑扑簌簌」地直往下掉。
「俺可不敢凑这热闹!」翠芬把脸别在一边,语气里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一来看不惯彩凤小气巴哈的娇气,二来忌惮姐夫那色鬼,五月里发生的那桩丑事,
还像噩梦一样地缠着她不放哩!
「你爹要忙外面,俺要忙家里,你不去谁去?」娘板着脸说,儿媳妇公然对
她做出的安排有意见,这还是头一回。
翠芬哪里是怕婆婆,她怕的是铁牛!见婆婆要动肝火,便不吭气儿了,嘟着
嘴和彩凤出了院子,一道往家去了。
雪是住了,可空气却越加冷冽。一大早的,路上难得看到一个人影,铁牛往
表嫂家的方向小跑着这样子身子才暖和些,远远地听见了表嫂家的小院里传出来
孩子的哭啼声,心想表嫂又在打孩子了,便一路快跑起来。
一大一小的两个孩子,见铁牛撞进门来,即刻便止住了哭声,通红的小脸蛋
儿跟泪人一样,「别人家吃肉过年,你秀芹是打孩子过年呐!」铁牛心疼地说。
「说甚么过年哟!越过越见鬼!」表嫂愁眉不展地说,几缕鬓发散乱在额头
上,几个月不见,人早憔悴的不成个人样了,「平日里,又懂事又乖,俺哪舍得
打一下,都是过年害的!两个娃娃一大早起来就问俺要肉吃,说, 妈妈,妈妈,
别人家都吃肉,咱也要吃, ,你说锅都揭不开,到哪里弄肉去?」她吐着苦水。
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啊!铁牛心里酸酸的,他知道表嫂这些年都没有喂过猪,
就连过年也没有买肉的钱。他赶紧从衣服下面抽出纱布包来,在孩子面前摇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