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里,只见一幢
山中小屋,旁边还有一个极精緻的小花园中,花园布置极见功力,在外看并无什
幺感觉,但走入花园后方觉山势雄峻,峡谷幽深,瀑布飞挂,涧水奔腾,山高,
路曲,巖险尽集于区区一园之中。走入小屋,只闻一阵浓冽的花香,仔细一看觉
得房间收拾得很整洁朴素,书架上摆着一个古瓷花瓶,书桌上有一盆冬夏常青的
天冬草,东首一张梳妆台,西箱有两个箱子,最里面布置着一张红木大床,上面
有挂着粉红色的纱帐,隐约可以看见红色绣被。
见此情形,白梦云百感交集,紧索双眉,满腔幽怨,想起心目中那人,不由
左手执剑微扣,倒别有一番风情。
易弱水从书桌取出一包白色药丸,取出几颗服了下去,脸色登时红润起来,
这会儿两人相对无言。
过了一响,易弱水才轻声说道:「我为你唱段越剧可好?」越剧发源于浙江
嵊县一带,即古越国所在地,故名越剧,唱腔委婉细腻,清新雅致,秀丽缠绵,
清悠婉丽,优美动听,长于抒情,以唱为主,表演真切动人,广泛流传于江浙一
带,但多为女子所演唱,有「女子文戏」之称,男子唱越剧倒颇为少见。
白梦云微声答道:「我又听不懂越剧!」
「我唱一段,给你说一段!」弱水轻轻一跃,从箱中拿出一把胡琴,清了清
嗓子,白梦云却吓了一跳,这嗓音着实清脆明澈,柔和好听,清浓韵醇,却偏偏
与女子无异。
只听易弱水说道:「这变音之术,可是我费尽心机用七路剑法从小崑仑换来
的!」崑仑派自三十年前分裂大小崑仑两支之后,小崑仑远走河西,中土的崑仑
弟子亦自成一支,自称「中土崑仑」,声势大减,一般提及九大门派都不提崑仑
派,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被小崑仑看中的剑法毕定不凡,但易弱水说话间甚是
得意,一想到这,白梦云心情登时缓和了许多,说道:「用剑法换这无用变音之
术,有什幺好的!」他曾见易弱水与叶峙、罗天交手的情形,只见他轻功犹如鬼
魅,出手连绵不绝,实是江湖中一等一的好手,却自贬身价,却学得毫无益处的
越剧,更不要提以剑法换这变音之术,大为不解。
易弱水笑道:「这可是我生平得意之事,佔了天大便宜!不说了,来!听越
剧!」
「我一生与诗书做了闺中伴,与笔墨结成骨肉亲。」在白梦云眼中弱水竟是
竟是说不出的憔悴,起腔感情真挚,悲怆激越,这一段正是红楼中一段黛玉焚稿,
有对负心郎宝玉的愤怒和对世事不平最后的抗争,实是字字泪、声声悲,如泣如
诉,更有一种悲愤血泪情怀。
沉默片刻,弱水低声道:「我半生游剑江湖,匹马独骑纵横漠北,凡事以剑
为伴,以血为亲,和这戏中人何等相像。」
「曾记得菊花赋诗夺魁首,海棠起社斗清新;怡红院中行新令,潇湘馆内论
旧文。一生心血结成字,如今是记忆未死,墨迹犹新。」不知不觉间弱水一双眼
竟浸透了泪水,唱腔委婉流畅,富有韵味,连同曲调凄凉之极,如怨如诉如泣如
慕的琴瑟之音,把缠绵排恻演绎地淋漓尽致。
「我生平不求名,不求利,只愿与心爱之人相伴一生,但愿一生只恋一人,
谁料想风云突变,天意弄人,情海生波,万丈深浪,把我打得头晕目眩,只好远
走漠北。」琴声凄凉,易弱水两行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下。
「这诗稿不想玉堂金马登高第,只望它高山流水遇知音。如今是知己已绝,
诗稿怎存?!」曲调哀怨感伤,连同弦声铮铮,只让人只觉得断肠哀婉。
唱完「诗稿怎存」四字,弱水凝思出神,许久才低声道:「我在江湖东奔西
走,倒也曾创下一番基业,可惜知音已绝,只有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这刻苦
相思,却是一日深于一日。」
「把断肠文章付火焚!这诗帕原是他随身带,曾为我揩过多少旧泪痕,谁知
道诗帕未变人心变,可歎我真心人换得个假心人。早知人情比纸薄,我懊悔留存
诗帕到如今。万般恩情从此绝,只落得一弯冷月照诗魂!」唱腔着是说不出的好
听,凄婉之中更有一种独立苍茫、怆然涕下的感觉,白梦云隐隐有天地虽大、知
音难觅的孤苦悲痛和岁月无情的沉重感喟,虽是如此,白梦云更从唱腔中听一种
穷通古今之变、尽阅人世沧桑的感觉,虽然悲重,却是一种悲愤难耐之感,显然
这是易弱水自己夹杂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