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戎被前来交班的师弟唤回神来,仓促离开锁妖塔,心中却有无数的疑虑。
陈戎由道入道,整个玄云宗都是道修,所以之前一直没能反应过来。现在看见墙上的字,才醍醐灌顶,男子的眼神,分明是佛怜众生悲苦,却又视万物平等的眼神!男子莫非是一名佛修?
来者是生面孔,但偌大一个玄云宗,陈戎不认得的人多了去了。姑且不论对方修为如何,只看对方的道袍袖口绣着代表亲传弟子的金色丝线,便足以使陈戎恭敬地低下头来:“正是陈戎,不知师兄有何见教?”
跟之前一样,宗主秦十三进入锁妖塔没多久,油灯便扑朔起来,陈戎熟练地念咒稳住火苗。
那男子是真实存在的吗?若不是,为什么看起来这样真实?若是,他又是谁?整个玄云宗都是道修,自己也是由道入道,这个疑似佛修的男子为何会出现在幻境中?
修士仔细地打量着陈戎,那眼神似是要瞧出陈戎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来,却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最终没能瞧出不同寻常来,表情便有些意兴阑珊:“宗主找你,跟我来吧。”
宗主?陈戎的资质修为,在玄云宗不过是个外门弟子,论起来不过是个比粗使的杂役好一点。平日修炼全靠自己,连正经的师父都没有,一年到头亲传弟子都见不了几个,怎么会突然被宗主召见?
到了后半夜,疲惫的陈戎又在火苗中见到那名白衣男子,男子持剑侧身而立,缄默不语。
陈戎心中疑惑,却见修士爱答不理的,索性不问。宗主何事召见,他只要跟着去,马上就知道了。
见。这样的想法,让他越发想要看清男子的模样,男子的形貌却极为飘忽,身形不见晃动,陈戎却就是看不见他的脸。
此事轰动整个崆峒世界,各地修士虽然惋惜其功亏一篑,但是对于玄云宗的处置方式还是信服的。由此可见,各山门宗室对魔物有多么深恶痛绝。
陈戎看着男子的时候,男子也看着他。一双幽深的黑眸敛聚漫天星光,静静地落在陈戎身上。
今天一见宗主殿室,
近年来,修真中人对魔物的忌惮更是到了捕风捉影的地步,陈戎一点也不想步其后尘。
陈戎极力探头,睡梦中身体一动,人便醒了,只见阳光透窗而来,天色居然已经大亮。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光呢?陈戎简直觉得无力形容。仿佛最最慈悲,又仿佛最最冷酷,仿佛最最悲悯,又仿佛最最无情,陈戎在那样的注视下,从骨髓里冒出森冷的寒意,然后生生打了个激灵。
陈戎极力去看男子的样子,却依旧看不清他的五官,只觉得一双黑眸晶亮,幽若寒潭,气息内敛,深不可测。其势,龙章凤姿,其形,芝兰玉树,气度非凡,穷尽笔墨亦难形容其万分之一。
简单收拾一下,陈戎便出了门,因为又到了他轮值守塔的日子。
门中盛传,玄云宗当年出过一位修为达到渡劫期的天纵奇才。渡劫期,是崆峒世界的灵气所能支撑的修为顶峰,彼时,那人的寿元不过二千六百岁,天分之高,进阶之快,机缘之厚,骇人听闻。
“师兄?陈师兄,你怎么了?”
陈戎对上前来交班名为师弟,论修为却远超自己的守塔人,犹豫再三,终于还是没有把在灯中看见陌生男子的事情说出去。陈戎做守塔人已经有些时日,此前从未遇见过这种事。说了出去,当成做梦供以笑谈也就罢了,被当做道心不定,为锁妖塔中魔气所侵就可笑了。
传闻秦十三已止步大乘初期六千余年,近日频频进入锁妖塔,想也是要求一番际遇。
浑身灵气耗尽之后,再次修炼出来的灵气会更为浑厚,陈戎早就发现了这件事。吃下丹药闭关九日,陈戎内视体内灵气,果然炼实几分,虽然小有收获,但依旧不足以撼动筑基二阶的瓶颈。
“啊?哦,没事。你来了,那我这就走了。”
“陈师兄辛苦了。”
宗主的殿室位于玄云宗最高峰,这是陈戎第一次来。陈戎入玄云宗十九年,之前去过最高的地方,不过是五峰之一的练武峰,还是三年一度的集会才得以前往。
宗主秦十三作为大乘境的大能,是陈戎这种筑基二阶都还未突破的弟子难以望及项背的境界。陈戎躬身垂头,不敢直视宗主背影,一直等秦十三进入锁妖塔,才站直身来,转身进了灯室。
陈戎正自疑惑,忽然被一名修士拦住去路:“你是陈戎?昨夜是你守塔?”
但这位三千仙山、三千仙洞、以及海外无数仙门均公认,一千八百年来崆峒世界最有可能踏破虚空去往下一个世界的修士,因为与魔物有染,便被其师尊亲手打碎金身宝体,炼化修为,封印进了锁妖塔。
这一激灵,陈戎就清醒了,他居然又睡着了,阳光透窗而来,落在墙上,阳光下的佛字愈发笔力浑厚。
陈戎去管事楼交了牌子,领到相应丹药,便回自己的住处修炼。
陈戎领了牌子,便去锁妖塔交接。也是凑巧,刚到灯室前,就又瞧见宗主秦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