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对新生活的期待中,会议结束了,人们开始收拾床铺,准备好好睡一觉,明天他们就要全身心的投入到劳动里去了。
最初谁都没有注意到杜凌娇。人们都睡下了,宁坚成和路高睿已经发出了鼾声,只有纪锴阳一个人在蹲在篝火旁边,准备再加几块木头之后就去睡觉。正是在这时,他看到了杜凌娇。
她一只手扶着洞壁,另一只手放在隆起的肚子上,脚步蹒跚。她好像是走得很急,一直在喘气,额头上也都是汗水。这是纪锴阳回来后第一次看到她,之前要么是他不愿意见这个女人,要么是杜凌娇自知不受欢迎而躲着他。
相比以前,杜凌娇胖了很多,手、脚都有点浮肿,头发贴在汗shi的脸颊上,看她腹部隆起的程度,应该很快就会生产了。
这让纪锴阳产生了怨恨,他沉下脸,冷冰冰地说,“你来这里干什么?”
杜凌娇想回答他,但是因为喘不上来气,喉咙里发出一阵咯咯的声音。她按着胸口,样子很难受。
“怎么啦!”
纪锴阳跑过去扶住她,杜凌娇靠在他怀中不停地颤抖,她努力抬起头,看着纪锴阳,嘴边强扯出一丝笑意。
“你还是……还是这么漂亮……”
“到底是怎么啦!你到这儿来干什么!”纪锴阳的声音变大了,把刚刚睡下的几个人吵醒。他们纷纷从床铺上爬起来,正看到杜凌娇握着纪锴阳的双手,嘶哑着说,“你快去看看吧,你的父亲恐怕是不行了!”
等人们赶到卫逸所住的洞xue里时,老人已经陷入了昏迷。
霍江佑和宁坚成立刻开始救治,这两个人,一个对医学一知半解,一个只懂得类似于巫术的草药疗法。
如果是些小毛病,相信他们两人还可以对付,可是面对严重消耗着生命的重病,他们的手段就没什么作用了。
宁坚成忙着叫人把各种草药捻碎,混合上药ye,涂在卫逸的四肢上;霍江佑一边慌乱地在数据机中寻找符合病情的治疗方法,一边把从健锵登陆舱里带出来的药品往老人的嘴里灌。
其他人都不敢打扰这两个忙得汗水都躺下来的家伙。游桦必须履行他大巫师的职责,坐在老人身边念叨着咒语。而路高睿和卫卓澜忙着阻拦那些闻讯赶来的人们冲进洞xue里的愿望。
洞外的人越聚越多,各种声音也逐渐杂沓起来。
在这个忙乱的时刻,纪锴阳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他站在父亲的床铺边上,看着虚弱的老人。
身边,杜凌娇握着他的手,安慰他,但纪锴阳什么都没有听见,他眼睛红肿,仿佛顷刻间就会融化,泪水大滴大滴地从眼眶中滚落下来。
纪锴阳真切地感受到父亲是自己的一部分,于他的身体不可分离。
也许第二天,他就会消失,包括他头脑里的思想,心灵里的内容,还有他那双眼睛里看到的一切,都将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一死,就成了回忆,这些回忆将永远在他心中,但生活却仍在不断变化,直至消逝……
当天边被升起的赫寰最初的光线染成蓝色时,卫逸离开了这个世界。洞xue里随着太阳向天顶方向走去而变得越来越亮。
人们围在老人的尸体周围,默默地看着游桦用无数水云花将那曾经聪明和智慧的躯体覆盖。
纪锴阳觉得心里一阵灼痛,好像有人突然抽掉了他身上的骨头一样。
他很想放声大哭,却哭不出来,泪水就在他的胸口奔涌着,一颗心仿佛在泪水里备受煎熬。
他忽然觉得洞xue里的一切都在向他压过来,让他喘不过气。
他一个人走出洞xue,看到围在外面的人群。
他们一看到他出现,就都缄了声,带着悲伤和怜悯的神色看着他。
纪锴阳从他们中间走过,人们自动给他让出一条道来。没人敢走上去对他说话。
他沿着山坡而上,来到悬崖旁边,站在凸出的岩石上,看着极远处的大海。
他想自己一个人待着。他感到非常疲惫,觉得自己的Jing力到头了。所丧失的一切压得他无法思想。
远方,蓝太阳在辉煌夺目地升起,大海变得跟天空一样苍白和透明,天水相连,仿佛天就是海,海就是天。死一般的寂静,似乎鸟儿也都沉默了。这严峻的荒野,给人的心灵带来一种奇异的、非人世的寂静,永恒的安宁……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纪锴阳发觉身后传来一阵拖拉的脚步声。他知道那是宁坚成,却不想转身,更不想和他说话。
宁坚成站到他身边,轻轻碰了碰纪锴阳的手指。
“走吧,孩子。走吧。”他微笑着。
“……你为什么还笑呢?”
“为什么不!哭泣有什么用呢。”
纪锴阳懂得眼前这个瘦老头也许是他见过的人里最聪明的一个,但他到底热爱什么?讨厌什么?他却似乎并不知道。
宁坚成仍在继续说着。
“人们总是不懂得珍惜自己,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