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余朝看他妈的表情就知道了。
他自己不也是么,从来没把她哭哭啼啼的话放在心上,而且,怕跟他脱不了关系。
“也不是什么绝症,总能治好的,谭欢她就是心理压力太大了。”孟余朝勉强挤出句,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了宽慰谁的心。
谭知行着实不是个对女儿表达内心情感的男人,他这辈子大部分的时光都在跟各种植物打着交道,张芝其实也同他差不多,当年张芝和他在一处可不因着“志同道合”四字。
他和谭欢两人在病房内,谭欢一瓶水还没挂完,她睁着眼不说话,也不看他,父女俩正常的时候也没什么话好讲。
谭欢浑浑噩噩过了几天,恢复正常时头上缝的针都已经拆掉线。
她其实意识一直都清醒着,只是自己没法从中挣脱。
谭欢记得自己中途似乎又癫狂了次,不知道给谁跪下,头试图往地板上砸,让人给牢牢锁着。
孟余朝他们带她去见了医生。
她自识力较一般精神患者要好得多,她知道自己犯了病,平静的时候医生跟她沟通,她还能自诉病情。
谭欢终于好些,谭知行和张芝竟然还留在京市,对着她的时候未免太过小心翼翼。
“张姨,我没什么事儿,你们别这样。”谭欢轻笑,“医生不也说了,我这其实不算严重,只要按时吃药,配合治疗,发作次数自然会减少。”
双相障碍,其实就是躁郁症,既有躁狂,又有抑郁发作。
张芝和谭知行这几天也是让她给吓得不轻,张芝眼里都含了泪:“欢欢,你这怎么弄的呢?真把我们给心疼坏。”
“大概工作压力有些大,没关系的,现在人总有这儿那儿点的毛病。”谭欢又恢复到之前乖巧的样子。
张芝不知道谭欢和孟余朝的真实情况,她对谭欢道:“你这孩子就是想太多,于晋来了几次,余朝他就今天见你情况好些才去了单位,听说他爸在家。”
今天恐怕没法过来。
张芝斟酌着说了几句。
到这地步,再没人追问她和孟余朝的事,张芝真如孟余朝想的那样,并不多反对他们在一起,其实手心手背都是她的孩子,孟余朝自然更重要些,但她对他的亏欠也多,说来她并没有左右的权力。
但孟余朝后面还有孟至。
“好的,张姨。”谭欢扭头看了眼在厨房里头忙碌的谭知行,这会儿她恢复过来,但觉得羞愧,张了张口,好会儿才挤出句,“对不起……我和……”
“哎,你们年轻人的事儿,我不管,你们自己做决定就好。”张芝连连摆手。
说是后妈,待谭欢的这份心,其实与亲生的无异了。
就冲着张芝,她再如何也不会真杀了孟余朝的,其实那话藏在心里这么些年,说出来,她反倒觉得是种解脱。
唯一的变故是孟余朝。
他私下不晓得跟她讲了多少话,谭欢都记的,她病了,他却弄得像丧偶了般难过。
他还说什么,喜欢她,要跟她结婚,要一辈子待她好。
谭欢内心半点波澜未起。
几个月前,她还想着评定主治医师,想着办婚礼的事,哪里能想到会成这样。
以谭欢如今的精神状态,再回医院工作肯定不大合适,医院里他们给她请了假,以婚假的名义,同事们怕都以为她是要出去度蜜月。
谭欢约了于晋出来。
她在室内也戴了顶帽子,挡住针留下的疤和剃光的那两块头皮。
夫妻两个如今不但在法律上还是亲戚朋友间都已经名正言顺,谭欢看到于晋就忍不住想,也不知道她爸那边是怎么跟姑姑舅舅说的。
不过她也顾不上那么多。
“你身子好些没?”于晋看着她,“我之前去看你,你爸他们都说不用我照顾。”
“都好差不多了。”谭欢回道。
“那就好。”
谭欢指了指自己头上的帽子,打趣道:“就是这大概要戴一段时间,好在现在冬天戴着也不奇怪。”
于晋也笑:“你戴着好看。”
竟都一时无言。
“你……”
“你……”
两人又几乎同时开口。
谭欢怔了瞬,抢先开口道:“于晋,我们找个时间去把证领一下,你看你早点跟单位请个假啊。”
女人说这话的时候依旧很平静,瞧不出别的情绪来,她向来是这样的,没有脾气,连离婚于她而言,都像吃饭穿衣般寻常。
于晋盯着她良久,见到她光溜溜的无名指,忽扯了下唇角,只应了一个字:“好。”
那些事她不想说,自己也问不到她,两人的婚姻本来就已经摇摇欲坠,夹着太多东西。
“一起吃个饭吧,这商场楼上有家店我们之前不是常去的么。”于晋见她已准备起身,说道。
谭欢摇头:“不了,我爸他们还等我回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