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榆林关本修有皇家行宫,这花园亦是行宫的一部分,亭台楼阁,花树纷繁。虽然早春微冷,但已是碧草如茵,草木如屏。蓝霄峥分花拂柳,窥着小径,向花荫浓密处走去。
他自小就跟晏林昭玩捉迷藏,知道晏林昭性喜僻静,最爱往水边,草木间躲藏,这般去寻,十有九中。果然,走不多远,便在一条溪水弯处,瞧见了那个碧色身影。正倚着一株绿萼梅树,身姿单薄,含幽带怨,正默默地瞧着足下溪水发怔。
蓝霄峥踩着长草,蹑手蹑足地走近他,试探地唤了一声:“郑……夫人?”
那人倏地回过身来,瞧见是他,骇得小脸青白。踉踉跄跄地便要提裙跑开。他酒醉后乏力,一转身,踩着了溪边shi滑碎石,顿时摇摇欲坠。蓝霄峥急道:“小心!”一个箭步冲将上去,搂住了他纤细的腰肢。手指顺势便按在了他的腹上。
指下有细小硬粒,是那粒镶嵌在脐上的夜明珠。
美人朱唇颤抖,纤手推着他的胸膛,道:“七皇子,放开我……”
蓝霄峥一把搂住他,颤声道:“阿昭,阿昭,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美人拒道:“七皇子认错人了。”虽如此说,但是目中水光荡漾,含情欲滴,声音颤抖,显然已经泄露了心事。
蓝霄峥将他搂得更紧,急急问道:“是谁把你弄到这里来的?太子,还是大哥?”
晏林昭定定地瞧着他,半晌,眼睛一眨,终于滴下泪来,哭道:“我……我不知道……他们,他们……”
他仿佛实在说不出话来,蓝霄峥捧着他的脸,哄道:“阿昭,我说过,莫委屈,霄哥哥知道你。”
晏林昭听他熟悉的哄慰语调,瞬间便崩溃得如大水决堤,再不拒绝,只伏在他怀中,语不能声地哭道:“他们……我落到他们手里,他们便,便轮jian了我……”
蓝霄峥搂着他,咬牙切齿地问道:“他们是谁?平北将军又怎会说要娶你作正妻?”
晏林昭听他探问,便哭道:“不……不是的。平北将军听说我为先皇批过折子,便要我伪作先皇遗诏。我……我不肯,他就让他的铜甲骑兵,一个一个地……来享用我……他要我打扮成这个样子。也是对你们故布疑阵,激太子对晋王先下手为强……”
蓝霄峥听得耳热心动,脸上却恨道:“果然是大哥!他对我母妃,也是这般做的!”
晏林昭仰起头来,梨花带雨,含泪惊问道:“郑昭仪……怎么了?”
蓝霄峥瞧他担忧自己母亲,心更定了,笃定地解释道:“大哥握着京师兵权,把后宫,朝廷,全部控制在了他的手中!我这次回京,不得不听命于他,便是以为母妃和你都在他的手中的缘故。没想到,没想到他竟用你设下了这般的毒计!”话锋一转,又道,“但是郑将军倒没有上当,他还是打算拥立太子么?”
晏林昭摇了摇头。蓝霄峥更加急迫地探问道:“难道……难道他打算起兵乱世,自立为王?”
晏林昭还是摇头,道:“他还是忠于大斓的。好似……好似先皇当年启用他的时候,便握着他的什么秘密?”
蓝霄峥目光变幻,捧着他的脸,在嘴唇上轻轻一触,道:“阿昭,我一定想办法救你。”他微微皱起眉头,道,“但是现下……也不知太子与大哥会鹿死谁手?若是太子胜了,我必得亡命天涯,咱们只怕日后都不得相见了……”
晏林昭伸臂搂着他的脖颈,哭道:“不要,霄哥哥,不要再离开我了!”
蓝霄峥低声为难道:“但是……”
晏林昭道:“平北将军其实,也不愿意太子即位。他逼我伪造诏书的时候就说过:太子主理朝中政局多年。此番虽然受他所迫,但是一旦即位,定然会谋反扑。他对太子并不放心。”
蓝霄峥目光一闪,这美人儿竟然能打听到郑允武这样隐秘的心思!他探问道:“那么你……有没有听他的话?”
晏林昭摇头,目光温顺地瞧着他,道:“我……我只听你的话,你是知道的……”
蓝霄峥大乐,柔声道:“亲亲阿昭。我就知道你待我最好。”说着捧着那张艳色芙蓉面,便要低头亲吻,晏林昭却偏头躲过,战战兢兢地道:“我……我化着女人妆。若是弄花了,未免郑将军便要起疑……”
蓝霄峥了然,便也不再与他亲热,只慢慢探问郑允武身边诸事,晏林昭果然一一吐露。无论是与太子结盟,还是对晋王布兵,都尽其所能地告诉了他。蓝霄峥听得兴奋莫名,知道自己如今已经有了与郑允武谈判的余地,便又嘱咐晏林昭道:“好阿昭,你受了这样大的委屈。便顺着他一点儿,为他写几份诏书,也不妨事。”
晏林昭吃惊道:“那……那怎么行?那是矫旨,大行皇帝要是在天上知道了……”
蓝霄峥打断他,对他的天真迂腐有些不满,嘲讽道:“父皇留下这么个烂摊子。便是知道了,也只能怪他自己昏聩罢了。”见晏林昭眸色清明,澄澈地瞧着自己,又哄道,“阿昭,我现下要救你,便非得要有世间最大的权势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