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这映梦便是莲心安排去东山书院为素娥抄书的丫头之一,另一个名唤映容。
那东山书院书藏万卷,不仅有历代正史,更有许多坊间散轶的野史,县志方志更是多不胜数。两人丝毫不敢懈怠。
时隔半月,映梦却突然开始告假,并请映容为她掩护。但莲心是什么样的人,见映梦告假的次数越来越多,自是发现不对劲。这日送手抄本回府时,莲心又只见映蓉,且抄本比上次还少,便问映蓉:“映梦近是怎么回事?”
“奴婢也不知,映梦姐姐只说她要去看一看大夫……”
莲心见她不肯说实话,便故意唬着脸道:“我知你与映梦情同姐妹,有事也为她担着,但你可曾想过,若闹出了不可挽回的后果,别说你,就是我只怕都护不着她。”
映蓉真被她这话唬了一跳,当下就说漏了嘴,“映梦姐姐在东山书院认识了个书生公子……”
莲心听了脑子里“轰”一声,大怒:“这样事你也敢瞒着?”
映蓉泪花子滚落下来,她也是无法,实际上她也劝过映梦,她豆蔻年华的姑娘,生得又秀丽,更是公主身边伺候的丫头。再等个两年,得了公主青眼,就有了好造化,何必如此?
映梦却拿她年纪小开说,只说她不懂。
“公主……”映梦含着泪,膝行到素娥跟前,“奴婢自知低贱,只是我与言郎情投意合,何况奴婢还有了身孕,求公主成全。”映梦猛地给素娥磕头。
“有孕?”素娥讶然。
使她去抄书也就一个半月,这就有了身孕?别说素娥,便是莲心都不敢置信。
莲心以为映梦是撒谎以乞怜素娥开恩成全,早先便唤了从公主府带来的女大夫过来看诊,谁料那女大夫把了把脉,虽然脉象极弱,却真是有喜了。
和男人私通珠胎暗结,就该赐她一条白绫了事,省的累及公主名声,但映梦抱着她的腿长跪不起,泪洒成雨,终究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丫头,莲心的心里如何不难受,便领了来让素娥来决断。
素娥细问之下,映梦才坦诚她原本也是看那书生深夜还在月光下抄书,如此勤学,便出于好心帮他一把。那书生虽然家境清寒,却有几分人才,她又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这一来二去,两人生了不该生的情意,不可避免地解带脱衣,行了那亲密之事。
“他如今是个什么出息?”素娥问。
“言郎虽然家境清寒,却先后被举荐为秀才和孝廉,只是尚未入仕……”
素娥心中已有了计较。虽说年轻男女私下里相会,擦枪走火也是常事,即便有了身,前头两个月也不容易发现,映梦这丫头却主动闹到自己这里来,这与她以往的性子可不相符。
常人眼里吴郡没有公主,但有驸马,使映梦二人去抄书也未曾避讳,那书生有意为之,借机攀上驸马,也不是不可能。素娥当日便让映梦跟那书生传信,又使了莲心代她去端相那书生。
这位姓何名言的寒门书生,原是住在钱塘河畔,靠着打渔做生意,本也是个小富之家,后来他爹淹死在了运河里,家里少了进项便大不如前。但这何言本人,便是莲心见他之前已经对他生了芥蒂,却也不得不承认他实是个真人才,谈吐不俗,也看得出来是个有城府的。
素娥听莲心这般说,便明白了何言接近映梦的动机。
大熙开国之时倚仗于世家门阀,各级官员限定在贵族范围内任命,由贵胄子弟世代继承祖上的权位。历经三百年余年,世家世官世禄,门阀势力剧增,所有品阶高、清闲的职位,都被士族占据,可谓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
太祖虽相继推出“秀才”、“孝廉”等等推选人才的制度,门第望族仍是选举的主要依据,有是有少数真才实学的寒门子弟被推选上来,但中正官职为世家垄断。士族为了不让政权旁落,即便是得到再出色的能人异士,只会纳入家族,不可能举荐到天子跟前。寒门子弟入仕的机会自然少之又少。
何言遇上别人,能否大鹏展翅扶摇直上未可知,但他遇上了素娥。素娥非但要让他大展宏图,还定让他青史留名。
至于映梦,就是为了她那手好字,素娥都舍不得让她受委屈沦为跳板。见她已有了身,不便等到回洛京办婚事,便让莲心传信告知映梦家里素娥已经做主给她放籍配给何言。
出嫁时不光陪送了丰厚的嫁妆,还让莲心代她出席。何言自然明白其中深意。在他眼里映梦心地善良,大方得体,能娶到她实属有幸。更何况映梦是永安公主的丫头,对她只有更爱重的道理。
他是个有抱负的,先后举于秀才和孝廉后却是不得志。其实吴郡当地几个世族都欲招揽于他,他欲出人头地,但不愿被世族把持一生,犹豫之间,有个张家见他油盐不进心怀不忿,决心给他一个教训。叫人偷偷凿了他爹的船,谁知恰巧那日何言爹贪杯比平常多喝了几口,船舱进水后一时不察,直接就跟着船沉到了水里。
张家见闹出了人命,自是明白招揽不到何言,又担心他入了别家世族报复,有心一举了结何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