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致好像早就预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淡淡地开口道:“这件事,我劝你还是不要想了。虽然我哥一向很避讳这个,但是他那么在乎你,有没有和你说过——他爸是省公安厅的舒厅长?没错,他是厅长家的公子,正儿八经的高干出身,就算我们之间血缘关系那么近,我这种经商的家庭也没法和他比。”
虽然已经猜到舒唯家里的背景不一般,但这还是顾书轶第一次了解到对方父亲的身份。而舒厅长这个称谓,怎么听都有些耳熟,就好像有什么很关键的信息串联到了一起,可他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
“在我哥遇见你之前,他都是一个特别优秀的人,放到哪儿都是出类拔萃的那种,长得好看,念书又厉害,性格还是百里挑一的温柔沉稳,所以我叔叔特别宝贝他这个儿子。结果呢,这个样样都好的儿子突然喜欢上了一个男人,自此以后就开始跟家里作对,现在还因为争风吃醋而不惜杀人,你说,我叔叔会有多恨你,把他的宝贝儿子弄成这个样子?”一提到他那个叔叔,舒致就感到头痛欲裂似的,用力揉了揉太阳xue。
“你现在应该知道,别说偿命了,我哥是不可能被送进监狱的。不光这样,我叔叔之前还一直都在给检察机关施加压力,所以你才会被不明不白地弄到看守所里面去。还有,他认为自己的宝贝儿子肯定是得了什么Jing神疾病,三个月前就把我哥送到国外,拘禁起来治疗了。我不清楚我哥现在能不能外出,有没有和外界通讯的手段,反正从那以后,我就失去他的音信了。”
顾书轶灭掉手里的烟,把脊背完全靠在了座椅上。他感到无比的疲累,像是浑身的力气都随着舒致的叙述,被一丝一丝地抽走了。舒致说的那些话,音量一点也不大,却是句句掷地有声,直震得他脑仁儿疼。
他不知道是该惊愕,自己交往过挺长时间的人竟然是政界权贵的儿子,还是该震怒,汐汐这么一条鲜活的人命,在某些人眼里,根本不比猫命狗命值钱多少。
他自认为是个同理心缺失、道德观念淡薄的人,但这样一比较,自己作为人渣,还远远不够火候。
第一次遇见舒唯时的情形,他还能清晰地回忆起来,甚至连一些细节都出奇地鲜明:那天过分灿烂的午后阳光、百无聊赖的露天咖啡座、突然发生的小型车祸,以及站在他被刮蹭到的别克车面前,满脸羞愧与内疚的青年。
那个清秀俊雅、彬彬有礼,身上透出一种清冽的空气感的舒唯,曾经像一滴凉丝丝的露水,滋润了他寂寞枯燥的心;但要是一切能重新来过,他宁愿两人从来没有相遇相识。
顾书轶忍着心里的钝痛,艰涩地说道:“你们姓舒的人,真没一个好东西。”
舒致今天本来就做好了受气的准备,这么不轻不重地挨上一句骂,他也就选择性地忽略掉了:“不管怎么说,今天我让杨律师帮忙把你带来,是想跟你商量一下,这段时间你可能得住我那里才行。只有和我待在一块儿,才能保证你的安全。我太了解叔叔的脾气了,这次他没能把你弄进监狱,很快还会想方设法地对你不利。哪怕你想躲到外省去,他在机场就能把你扣下来,根本就不给你逃掉的机会,你信不信?因为你的存在就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会引爆出我哥杀了人这件事,那不但代表着舒唯这个人彻底完了,还会导致我叔叔在仕途上的终结。”
顾书轶重重地抹了把脸,哑声道:“让我去你那儿,我凭什么相信你。以前你嘴里有一句真话吗?我还有胆子去信你吗?”
“我……”舒致顿了顿,有些百口莫辩。他知道自己在顾书轶眼中的形象肯定是糟糕透顶的,这一点他也不妄图能挽救;他尝试去做的,只是尽可能地弥补自己闯出来的祸,可是对方就连这个机会也不愿意给他了。
“……我是真的感觉对不起你,这一点你信也好,不信也就罢了。你可以认为,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哥,因为你是他的人,所以在他回来之前,我得把你保护周全,这样对他才有个交代。等他回到国内了,你要怎么处理你们之间的事,我都不会插手。”
顾书轶皱着眉头,用审视的目光在舒致脸上逡巡着,神情中带着显而易见的疑虑。
迎着他的视线,舒致认真地说:“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家里人考虑吧。杨律师跟我提过,二老就只有你一个儿子,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出了什么事,他们的日子要怎么过?”
***
卡宴在路上兜了一个多小时,从A市市中心又开到了郊区。
舒致的住处跟顾书轶想象的不太一样,这是一幢建在城郊的别墅,外观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占地面积如此可观的房屋,在当年必定是十分阔气的,但用现在的眼光看,设计和装潢未免显得过时了,墙体也老化得厉害。
尽管如此,这栋敞亮、清净的别墅,还是让人感到非常舒适,就连那些经受过岁月磨砺的痕迹,也散发着老宅特有的安心气息。房子向阳的那一面外墙,爬满了爬山虎的枯藤,可以想象春夏之时,房屋被装点得绿意盎然的模样。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