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保和殿灯火通明,按照惯例,每年除夕皇帝都会在此举办家宴,今年也不例外。
保和殿张灯结彩,大殿上,皇亲国戚与亲信重臣分坐左右,一派热闹祥和的氛围。这是自张贵妃,不应该是孝俪皇后逝世后的第一场宫宴。
当今圣上也不过是本朝的第四任皇帝,再加上本朝皇族人丁并不兴旺,因此参宴的宗亲并不多且大多是出了五服的,真正可以让皇帝视为亲人的不过寥寥几位。
先帝子嗣不丰,拢共只有两子两女。
长子长女皆是皇后嫡出,便是当今圣上与圣上一母同胞的长姐荣淑长公主。
先帝次女是先帝张贵妃之女荣珍长公主,张贵妃诞下公主后便血崩而亡,公主也是自小体弱多病,先帝驾崩后不久便因悲痛过度而病逝了。
先帝次子便是如今的临川王,乃是先帝宁婕妤、如今的宁太妃所出。宁太妃原是御花园莳花宫女,被醉酒的先帝临幸后诞下临川王,因此受封婕妤,先帝驾崩后封为宁太妃,迁居慈安宫。
先帝驾崩时临川王还是孩提,自小和当今圣上的皇子们一同长大。文韬武略平平,却善音律又画的一手好画,在长安才子中颇有盛名。
前些年圣上有意让临川王入朝历练却被他拒绝了,因他常年混迹在秦楼楚馆之中,在长安世家中名声并不算好,二十有一了还没议亲。不过皇子们倒是很喜欢这个小叔叔,因此临川王并未与宗亲们同座,而是和三位皇子们坐在一处。
当今圣上少年继位,到如今也有三子两女了。为首的是张贵妃所出的皇长子,前不久刚被立为太子,虽然张贵妃出身不高,但太子确实有明君之象,自大婚后入朝参政,至今已办成了好几件差事了。
二皇子与三皇子乃是一对双生子,生母为琅琊王氏嫡系之女王淑妃。两位皇子出生后,久旱的陇西突降甘霖,当地百姓言雨前有麒麟腾云驾雾飞过天空,皇帝便给双生子起名麒、麟。
长信王年纪最大,太子只比长信王小三岁,二皇子与三皇子又比太子小三岁,四人自小一同长大,因此总能玩到一块儿。
皇长女毓华公主如今二八年华,正是爱玩的年纪,现下正拉着一群相熟的堂姐妹和官宦小姐们说笑。
而在坐不远处的皇次女槿华公主往皇子坐席处望了望,起身领着贴身宫女独自离开了宴会,她从来就不是个爱热闹的人,更何况是在知道了那个消息后。
前不久匈奴遣来使者,他们带来了金银珠宝和马匹牛羊,献上了匈奴单于的小女儿、草原上最美的明珠——丽姬公主,只为求取当今圣上的公主为匈奴阏氏。
毓华的婚事早已经定下,是赵阁老家的长孙赵景明,二人六礼已过半,只等着年后完婚。
赵景明进宫那日与槿华有过一面之缘,那当真是位清俊温润的少年郎。
槿华的母妃马承徽在父皇面前说不上话,因此她的婚事也迟迟未定。
槿华不想嫁人,因为她心里一直有个人,虽然那个人和她是不可能的,但槿华有时还是会幻想嫁给他。不过想到离宫后便能离那人再近一些,槿华便又有些期待,不过如今这些矛盾与期待都化为了泡影。
毓华已定亲,其余各宗室女子不是年龄太小便是婚事已定,算来算去最合适的和亲人选竟只剩槿华一人。
槿华的母妃马承徽资质平平且为太后所赐,因此一直不得父皇宠爱,明明是与张贵妃一同受封的才人,如今张贵妃已追封了皇后了,而自己的母妃熬了这许多年资历才不过是个小小的承徽。
望了眼坐在席末,正对着父皇新宠方才人赔笑马承徽,槿华加快了脚步。
那父皇的新宠不过是个小小才人,母妃承徽之位再怎么也不必对她毕恭毕敬,不过是盼着方才人为自己在父皇面前求求情。可和亲这等国家大事,又哪里是几句枕头风所能左右的。
槿华垂眸倚着朱红的栏杆,侍女青儿守在不远处。许是夜里风大,槿华悄悄红了眼睛,又立刻用帕子拭去眼角的shi痕。
“槿儿。”临川王匆匆赶来,脱下自己的外袍为槿华披上,却被槿华侧身躲开。
“皇叔自重,”槿华别过脸去,“宫中人人都知槿华即将和亲匈奴,皇叔又何必再来招惹槿华。”
“槿儿,圣旨未下,未必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临川王垂着头苍白的劝解,他也知道,适龄的皇室女子唯有槿华一人。
“皇叔何必说这样的话哄槿华呢,”槿华回头望着临川王,见他情绪低落又忍不住心软,“难得见一面,皇叔就没有别的话要对槿华说吗?”
“槿儿,别离开我,”临川王用外袍裹住槿华紧紧抱住她,将头埋进她的颈间,“我们远走高飞好不好,我不是临川王,你不是公主,也不要管那劳什子和亲,我们就当一对普通的夫妻好不好。”
“皇叔……”槿华也拥住临川王,即使知道这不过是痴言妄语,忍了许久的泪终于涌了出来。
“槿儿,我多希望我们不是叔侄,不是生在皇家……”,临川王紧紧搂着槿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