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战时,各方势力都有各自的加密通道方便进行信息传递。科林艾尔在新近成立的信息部担任总长官,负责把控、筛选和稳定维护消息与言论传播。
为什么狄克诺能放心将如此重要的环节全部托于他手中,科林对此做过不少猜想。
一是刚刚成立的军政府一时之间确实找不到能够纵览大局的虫才,相比起议会的走狗,启用他这个第三方对狄克诺来说也许风险更小。
二是,法埃尔的心还紧紧拴在狄克诺的幼子身上。这点科林也无法否认,他全力配合联邦军政府工作的原因有一大半都是为了能取得狄克诺信任,好给上司留下好印象,给法埃尔挣得个雌侍的席位。
他已孤身一虫,绝对不会允许心爱的孩子再重演悲剧了。
科林艾尔将加急讯息转至狄克诺私人通道,暂时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他得了空,准备在下班之前联系一下法埃尔。
经过解码器运作,加密信息在终端逐字显示出来:大公已查看过矿脉,没有发现伪装,于今日早些时候同意签署合约。议会方想要拥兵直接占领边缘地带七个星球,成立新自治领区。议会与叛党是合作关系,非附属关系。
原本是联邦爆发雌性革命引发的军事政变,不过短短四个月不到,就演变成了五方势力拉扯角逐,狄克诺军政府,莫纳克帝国,耶理舍公国,替身之蛇,还有盘恒于暗处的议会残存势力,在互相倾轧与勾结中,究竟谁能取得最大利益,结论还未可知。
所谓的各种合作契约根本薄弱得不堪一击,真正影响天平倾斜的还是利益。
利益至上!
趁他病,要他命,联邦这块肥rou谁不想啃上两口?不过,想要浑水摸鱼大发战争财,还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一口金刚钻牙,啃不啃得下狄克诺这块钢水浇注的骨头。
阿内克索消化着这条短消息里蕴藏的巨大信息。他得在坚守阵地的同时,兼顾希尔洛的意愿和安全。
事到如今,也称不上什么帮衬了。希尔洛在另一“战场”上游刃有余,没有硝烟得漂亮攻下一座座“堡垒”,再将战利品扔给他处理。
他难以忍耐这种逐渐意识到雄性独立强大的焦灼。不同于之前的希尔洛少将,现在的 L先生是完全脱离他控制在单独行动,也许他给雄性提供了暗中便利,但阿内克索始终相信,没有他,希尔洛也能应对好相关的事。
这只雄子,早就已经不是荒星上那个等级低微,满身未愈合的创伤,艰难跋涉独自行走却惹人痛怜的少年了。
换做现在的他,也不会接受雌虫上将半胁迫半侵略的条件,不得不忍辱负重脱身荒星。
说到伤口——
阿内克索立即从对过去已经发生事件的幻想中脱离出来,他给自己找好了理由,准备忤逆雄性的命令,主动打过去询问一下对方的身体状况。
——他是为了认真履行作为雌妻关心雄主的责任和义务,并不是故意博得关注。
他于今日第三十五次切出了通讯界面,拨通的同时还在嘲笑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瞻前顾后了,什么时候开始活得完全违逆本性,束手束脚了?
更奇怪的是,他也只敢私下这么想想了……
通讯通道一直无虫应答,阿内克索将终端竖立靠在文件堆上,持续拨打势必要打到通了为止,他翻开一则要递交给星际和平联盟总署的白皮书初版,扫了两眼,在评价栏写上:狗屁不通!回去重写!
他保持着十秒钟一份的速度迅速阅读,可文件山还是没有少,办公室内的自动打印装置从战事开始就没有停止过运行,它虽然能够攒下一叠文件,再移动到桌子前按日期堆放,但不够人性化的设计使得文件山坍塌的事件时时发生。
阿内克索本可以采用数字化形式快速阅读,但他还是严格遵守了妊娠注意事项手册的衷告使用纸质文件。即使他只做到了其中几条,也聊胜于无。
他时不时抬头确认终端有没有跳出雄性的脸,每次瞄到深蓝色的连接界面,都免不了积聚一点点寞落。
已经忙到了连妻子的通讯请求也无法接收的地步吗?阿内克索麻木得想着。
赶在他酝酿情绪开始进一步释放不满之前,连接中的重复铃声戛然而止,替代上的是雄性冷质的中音:“阁下,您拨错了。”
阿内克索丢下笔,捞回终端换上笑脸:“没错没错,是我翘家的雄主。”
“怎么不继续写信了?”
“雄主想收我的情书了?马上给您发寄。”雌虫嬉笑着说,他凝视着许久不见的容颜,心底的思念和渴望冲破了嗓子:“希尔洛,你还好吗?手最近还疼吗?代肢要一月一检修,再过三天就是检修日了吧——”
“你坚持不懈拨了半个小时,就是为了问这只断手?”希尔洛一阵烦闷,“检修记录你的下属都会诚实报告给你的,不要再重复问我了。”
“我……”阿内克索望着他,又垂下目光,假装自己在看桌面上一卷即将用完的透明胶带,“为什么不接我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