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军的胜利势如破竹,阿内克索的危机却并没有完全解除。
回到弗洛雷洛号第二天,效率高超的随舰研究员就通过解剖黑熊街的尸体,获取脑信息,将一份报告完完整整递交到了元帅阁下文件堆积如山的办公桌上。
抛弃无用的身体,在虫体存活的情况下活体摘脑,使用如此血腥的方式获得情报,不管在道德还是法律上都是严令禁止的。
狄克诺麾下没有法律一词可言。他的命令就是法条,他的解释就是最终诠释。
白皮纸报告在顶上摇摇欲坠,狄克诺将它抽过来,不可避免引起了一场大“坍塌”。他欲走到桌子另一边,在门口的警卫兵听到动静机警得冲进来之前捡起一部分文件。未命名的文件封面锁住了目光,他重新回去坐下,在桌前翻起来。
瑞摩特手下有六个不同的实验研究团队,搜脑技术只是其中一个团队的近期成果之一,尚在反复实践中。即使如此,经过了几次大屠杀,大量实验数据促成了该技术飞速发展,到目前为止已经能成功复原出部分波强较激烈的脑成像图了。
狄克诺稍稍后仰,举起了清晰度有待提高的复原图。他撑着下颌,食指无意识在唇下摩挲,继而站起来,将它拍在桌面上,一柄红刃匕首穿透纸背深入大理石桌面。
刀柄没入位置,正是虫像下半张被遮掩的脸。而伪装下似乎刻意露出的眼睛和轮廓正是狄克诺最熟悉的脸。
——是他自己的脸。
收买黑熊街惯偷,给予微型发声器的虫的脸,是阿内克索的脸。或者说,用的是他的脸。
偷走希尔洛手臂的虫也是SSS级——
搜脑结果不可能骗人。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他强撑着开完了一天的会,部署完下一步进攻路程与多线战略,回到主将休息室时已逾凌晨两点。
躺在床上,恢复独处周遭安静下来后,阿内克索感到胎动更加清晰了。他不得不侧躺着,手掌来回在圆润的小腹画着圈,慢慢感受着腹腔内奇异的蠕动。它提醒着他一件值得喜悦的事实——再过八个月,将头一次从他的身体里诞生出一个全新的,融入了他和希尔洛骨血的小生命。
他闭着眼睛,遥想着这奇妙的联系。希尔洛的一部分和他的一部分结合在一起,创造出了新东西。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从未有过类似的认知,得知弗兰西的到来与离去快到他根本来不及去联想。
他孕育着他们的未来……
阿内克索逐渐沉入梦海。
在通往独立广场的主街道,他站在一群哀嚎的虫身边,突然一阵剧痛,他低下头,发现小腹破了个大缝,未成形的胎儿正从狰狞的伤口中奋力钻出,一团模糊的血块只分化出手脚,除了尖牙没有任何五官,却用那口锋利的牙齿撕破了他的保护。
阿内克索拼命想将它按回去,慌乱得扯住伤口两边,想将它关在里面,直到鲜血不再涌动,他踩着从自己身体里流出的发黑血迹,焦急得想要寻求帮助。
什么都好,针线、绳子、钢筋,一切能锁住它的东西都可以。拜托了……他不能再丢掉一个孩子了……
周围的虫都嫌恶得避开他,窃窃私语化作了震耳欲聋的呐喊:“你不配做雌父!你不配成为希尔洛的妻子!”
希尔洛……
他听到这个名字,猛得昂起头颅,阳光洒下的地方,有一只容貌绝lun的雄性如同神祗冷漠蔑视着他。
他一手捂着肚子,另一手向高处的雄性尽力伸出,想要触碰到他哪怕一丁点的皮肤以求得救赎。
“你不配——”雄子平静得告诉他。
下一秒,鲜血溅在了他脸上,流进眼睛里,他流淌着血泪,麻木得望着倒在血泊里的希尔洛,而那把伤害雄性的刀,正握在他的右手中。
不是…….不是我!怎么可能是我?我……
腹中的孩子发出一声不可能发出的凄厉惨叫,完全挣脱他的身体,从巨大的伤口中拉扯着他满腹内脏跳进了血泊中,一瞬间消失不见了。
阿内克索跪倒在地,痛得直不起腰。
他冷汗岑岑醒来,深沉的疲倦在深夜重新席卷回身体,他想起了梦的内容,惊恐得摸上肚子,像是要给他回应似得,卵小小踢了肚皮一下。
他依旧无法释怀,即使脊背痛得快要碎裂了,依旧缺失安全感得蜷缩着身体。他的手有三次放在了终端上,即将拨通那个通道了,又三次都放下手,强逼自己放弃想法。
不要再给他更多负重了!他没有责任要在深夜听你倾诉一个荒诞的梦!
但是……如果他能在这儿就好了,如果,能在噩梦醒来时看见他就好了……
阿内克索被两种情感挣扎反复折磨得体无完肤,他辗转反侧,还是托着肚子坐起来,靠在床头编辑起第二封信,想借此缓解在身体里肆虐的不安。
断尾蛇的目的无疑是希尔洛,可为什么会屡屡对他抱有如此大的敌意?甚至不惜做出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的挑衅?
阿内克索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