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轻声问，传进耳中炸响在他脑海。
“我……”柯里脑子里乱糟糟的。我当然喜欢薇薇安——可是他却说不出口了，概因眼前少年的情感激烈浓重得超出他的想象，他对薇薇安的喜欢就像浮在水面上的一层浮萍，轻易就被这感情洪流冲击得没有安定之处，他突兀意识到他的回答对于这个少年很重要，非常重要。
如果他说是，会发生什么？
柯里为这可能的结果而感到畏惧。
他竟然因为一个杀不了一头魔兽的少年的感情而畏惧！
“别……”柯里抖着眼睫说，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拒绝什么，但甫一说出口就发觉自己的声音虚得厉害，再想补救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张宗彦却笑了，他抵着柯里的锁骨低声轻笑，笑声里有愉悦和放松。——这是他熟悉的柯里，无法拒绝他的柯里，外壳冷硬而内里无比柔软的柯里。
笑声传导震颤着柯里，麻痒的奇异感觉窜入四肢百骸，柯里按住背后的墙面以抵抗这股让他身体发软的感觉。
张宗彦没有强求柯里回答，只是再一次覆上柯里的唇，这一回，他吻得非常温柔，非常轻快，就像小动物间的亲昵玩闹，不带一点攻击性。
柯里被吻得更加不知所措了，耳朵后知后觉红得厉害。
柯里感到狼狈，虽然他表面上一点也没表现出来。
他面无表情地继续他的生活，严谨地与学生老师对答，严苛地要求课堂纪律，严厉地训斥教导那些闹腾多话的小崽子。——但愿出了校门这些小鬼遇到危险时还能保有这样的反射意识与肌肉习惯。
彦与薇薇安分手的绯闻八卦在学校里传开了。有人拍手称快，有人万分可惜难过，有人各种猜测原因和后续发展。
那本该与他无关。
他本无意，但最后却成了源罪。
柯里每天都不知道多少次无意间听到学生们激烈讨论彦到底是不是被什么更漂亮的小妖精——实际上学生们的用词十分粗俗社会，柯里只是用了最不难听的词来概括——给勾引得变了心时，他面上没有一点变化，心里却感觉十分难言的尴尬苦涩。他甚至不敢去看学生们的脸色眼神，去听他们的言辞语句，那些都能化为最锋利的刀枪把他本就被彦疯狂之举捏成一团的心脏给划个稀巴烂。
那些讨论每句话都似指着他的鼻子在骂，每个人都似在戳着他的脊梁骨指责他。
他不敢再面对薇薇安，却也无法直视彦的眼神。
但薇薇安是魔学院的，而彦，是武学院的，并且正在他名下教学的班级，他，避无可避。他只能强行逼迫自己不去注意彦，每次上课无视他，下课匆匆离开。
但正面的接触可避，记忆里的却不可逃离。
“老师……好喜欢你……”湿热的吐息如在耳边，渴求悲郁的声音敲打着他的心脏。
柯里浑身一震，猛地抬眼却发觉自己是在课上，而学生们正背对着他在练习射靶。
悚然发觉自己出现幻觉的柯里浑身发冷。
视野中彦绷成满月的弓身不正常地轻晃，磨损的上弦耳发出轻微吱嘎声。
在思考之前，柯里的身体已经更快地做出了反应——他扑了上去，一把打飞了脱落反弹的弦线。弓弦没有对彦造成伤害，只是在柯里手背上留下了一道皮开肉绽的伤口。
同学们看到都不禁惊呼。
张宗彦诧异地被柯里搂在臂膀间紧贴着，不禁抬头看着他的侧脸。
柯里才回过神发现自己干了什么，一时呼吸急促手脚僵硬，完全不敢低头看怀里的少年。
张宗彦捉住了柯里愣在空中鲜血横流的右手，眉头皱得厉害，沉声道：“老师，随我去医务室！”如果伤到筋络就麻烦了。
这一刻的张宗彦与往常温和带笑纯净无辜的样子全然不同，身上爆发出的隐隐气势让周围同学都不敢说话。
柯里被张宗彦牵着手腕疾步走向医务室的方向，脚下近乎踉跄，心里却生不出一点反对之意。
从未被如此关心过的柯里心底涌动着一种异样的情绪，又酸又暖。他想，如果没有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没有那些流言蜚语，没有人关心他们的性别就好了。他甚至有点委屈，为什么现在才告诉他有人喜欢着他关心着他，为什么要在他迷恋上薇薇安的温柔体贴之后，为什么却又是一段不容于世人的尴尬关系？是他注定就不会有好运气吗？
医务室暴躁的实习医疗师很快就把柯里的手治好了。
张宗彦看着柯里的手恢复成原来白玉无瑕的样子，终于松了口气，抓着柯里手腕的手指滑过他掌心穿插入指缝。十指交扣。
这点伤对于柯里来说不算什么，如果有必要，他自己就能用生命魔法治好。正思考间，少年比他小了一圈的手却是做出了这样的举动，这让他心脏停顿了一下，片刻后又砰砰砰跳得厉害，喉间亦干渴了起来。
渴望。
渴望拥有更多！
渴望拥有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