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冰原沉默了一会儿:“一切都过去了,是朕对不住你,当时是母后,或者承恩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把你逼走了吧?朕有些愧疚,但想着那都是我的亲人,你若怨我远我,原也应当。”
君聿白低头看云祯眼珠子滚动,拿了根银针来,往他手上内关xue行针,然后慢慢一路行针,云祯手指颤了颤,正偷听到重要处,仍然硬顶着装睡。
君聿白道:“承恩伯的确是找了我来,问我能不能治断袖之症。”
“又许我王侯之位,让我陪着你,等你登上帝位后,封侯不成问题,但要我替你遮掩此事,还要劝你立后,等立后以后生下太孙,一定会保我富贵荣华,只要有太孙,我和你做什么,他们都不管。”
姬冰原笑了声:“还真恶心人,若你真有意于我,听到这也能恶心走了,若你无意,听到这自然赶紧撇清。不过这气不到你吧。”
君聿白道:“自然不会,我告诉他不要惹我,惹我急了,我给你一针,让你永远生不出孩子。”
姬冰原:……
可怜的承恩伯,简直可以想到他当时是如何吃瘪。
君聿白道:“我要道歉的不是这个。”
“我要道歉的是,我当时知道了你好南风的事,心里想的却是,虽则此前我们肝胆相照,意气相投,确实未生情意。”
“然则我再留在你身边,天长地久,以后可难保。帝王之爱,如何承受?囿于深宫,与妇人争宠?一朝厌弃,相看两厌,彼此仇恨,然后做出不可挽回的事?到时候会不会牵连到整个玉函谷?”
“我自己性子我自己知道,若让我受辖制于人,那是绝不可能。你的性子我也深知,你是英雄,是明君,是天生万人之上的枭雄,也绝对不会俯首于人。”
“一辈子太长,我不敢赌,因此我离开了。”
“如今想来,有些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因此这次我进京,是一直想着找时间和你道个歉。”
姬冰原久久不言,过了一会儿才道:“不必道歉。那时候我年轻,你不信我,也很正常。”
君聿白意味深长:“如今这孩子,年纪轻轻,却已得到了举世难有的隆宠,君恩如山,他难免患得患失。原本心事就重,忧思过度,困顿于情,自然是越发抑郁难消,病自然就起了。”
姬冰原叹道:“是,朕尽力开导他。”
君聿白起了针:“好了,歇着吧,很快就能醒,你好好守着开解他吧。”说完却向姬冰原眨了下眼睛,使了个眼色,向外走去。
姬冰原开始不解,后来却明白过来,叫住他:“聿白,谢谢你。”这声谢真心实意。
君聿白一笑,走了出去,心想着这次可把这孩子的心结给解了吧?上次来看他,说话欲盖弥彰的,身上那醋味都飘出十里远,还自以为掩盖得很好。
自己可真是大好人啊。
云祯躺在床上,一动不敢动,心里却陡然一松,之前姬怀素说过的那些话,犹如毒汁一般煎熬着他,但君聿白这一番话说出来,他完全释然了,君先生,果然和皇上风光霁月,当初原来又是承恩伯在其中作小人。
他感觉到姬冰原坐在他身侧,伸手轻轻握住他的手,缓缓抚摸着,然后长长叹息。
云祯微微觉得鼻酸,睁开眼睛,叫了声:“皇上。”
姬冰原凝视着他,摸了摸他的额头:“好些没?身上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云祯道:“就身上有些酸疼,不想动。”
姬冰原道:“你好好歇着,衙门那边已叫人给你告假了。”
云祯嘻嘻一笑:“我腹中还有些饥饿。”
姬冰原点了点头,命人拿了清淡的鱼片粥来,捧着喂过他,又扶着他躺下,云祯低声道:“皇上您别过了病气,而且为着我,您没有休息好吧?去休息吧。”
姬冰原看了一会儿他的气色,果然看他之前那郁郁之色已荡然无存,眼睛里满是如释重负的喜悦,心下暗叹,也不揭穿,只摸了摸他的嘴唇,低下头好好吻了他一回,直吻得他脸红起来,眼睛里又含上了泪意,才替他盖好被子:“好好歇着,朕去看折子了。”
云祯只看着他笑,姬冰原也微微笑了笑,按着他闭上眼睛,才走了出来。
到了前边,他也不忙批折子,倒招手找了墨菊和高信来:“去查一下,昭信侯昨日去大理寺,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去过什么地方,都给我查清楚报来,行事要周密。”
墨菊垂手连忙应了出去。
姬冰原坐在那儿慢慢回想,虽则遇到承恩伯后,他一直显示得分外依恋,心中有事,患得患失,但看得出对自己还是十分信赖,喝醉那天回来,也都还和自己分外缠绵缱绻。
早晨起来,明明还欢天喜地吃鱼,促狭地抢朕的鱼,走之前都还贪欢缠着吻了几回,才兴兴头头地走了,脚步都还小步欢快,若是真有事,怎可能遮掩如此天衣无缝。
急怒攻心,这急是如何急法,这怒又是如何来,总得查清楚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