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嗐,他爸死得早那个。”
“我当你说谁呢,赵逢秋他儿子啊。啧,你瞧赵逢秋那张脸,都快笑出褶子啦。”
宋曼枝自然也听说了,她不屑出了门嚼舌根,就跟季翦说——真的啊,你是不是学习上教了邵游光挺多的,那他得谢谢你呀。
“没。”季翦叹了气,他看见橱柜上面摆的一盘剩了好几天都没能摆上他家餐桌的耦盒子。隔壁赵阿姨前天炸了差邵真真送来的,大概是邵游光大了,她不好意思再差他串门儿了。
“那看来邵游光这小子运气挺好的。不过他那什么专业,导演?学出来又有什么用?”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漫不经心的,坐在桌子边剥着毛豆。
“妈,这盘…”季翦不应她,反而提醒她这盘给搁置的菜。
宋曼枝扫了一眼:“我看到了。你别管,油太大了,又放了这么久…我等会直接倒掉吧。”
季翦没说话,他在收拾他书桌上堆的用过的书和卷子,摸出最下面压着得日记本,仔细收在抽屉里。
“你成天写得都是些什么呀?“宋曼枝余光里看见,“你不是要去读那什么语言文学吗,平日里是不是也写点东西?”
“没,”季翦愣了一下,他有点乱地把本子又往里推了一点,“一些错题什么的。”宋曼枝倒不像有些专制的家长一样干涉季翦学什么,毕竟小镇里出一个大学生不容易,再者,季翦想,她只关心他去了哪里,并不关心他要做什么。
“噢,我以为你是兴趣爱好呢,不过上海好,去上海好。我也还是觉得你去上海是对的,离家也近一些,你回来方便,气候也好。”宋曼枝又说。
“阿妈这一辈子就指望你了呀,什么时候能沾你的光带我回家看看。”她似乎是开了句玩笑,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这句话说的竟然带了些旧时沪上的腔调,就像惊鸿一瞥的美人似的。
“我等下要出门。”季翦却有些硬邦邦地岔开话题。
“出门?干什么去?”
“班里散伙饭,我之前跟你讲过的。”
“哝,去吧去吧,”宋曼枝叹起气来,“就这一次,也难再聚咯。”
这天晚上季翦到的晚了,他进门的时候桌上已经坐满了人,啤酒搬了好几箱,显然已经喝开了。自然而然的,季翦的目光穿过了很长很长一张桌子,看到邵游光的脸,他在使劲地笑着,同旁边坐着的人说些不知道是什么的浑话。其实桌子并不大,但奈何它实在塞了太多人,从而显得它很长很长,像是连接了两座城市一样。
而季翦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要穿越漫长的公路和山岭。
季翦想去找邵游光,却半道被祝晓虹截胡了。她拉着他就往另外一桌走,来这桌,这桌是喝酒的,他们那一群都是不喝酒的,无聊死了。
于是季翦坐下来,好多平时没说过几句话的人来生涩地端着酒杯非要敬他一杯。嘴里说的尽是些,未来可期,青春无悔,笑看将来之类的话。
酒杯碰一碰,喝下去,就好像真的一转身就可以奔赴未来了。
季翦喝下一口酒,他这个角度刚好可以越过一张长长的桌子看见邵游光的侧脸。人这样多,每一个都兴奋地在说话。故而他可以光明正大地看向邵游光,在混杂的、乌烟瘴气的、充满着荷尔蒙和多巴胺的难闻气味的小饭店里,他的目光穿射混杂的空气,就不知道带了些什么样特别的温度。人眼睛的视距不足以让他看的很清晰,所以其实这张桌子就像淮河一样,分割了南方北方。季翦就隔岸观火地将目光滑过他额头、滑下鼻梁落进嘴唇微微翘起来的漩涡里,又接着滑过了一动一动凸起来的喉结,再遛进衣领遮掩下起伏的弧度,以及消失点处含混又暧昧的灰空间组成的Yin影。什么时候起,这一张脸锋利起来了。锋利在哪儿呢?季翦说不出来,难道是眉骨更高了些吗,还是眼窝陷得深了些,眼下浅浅两道Yin影,他一笑,就更明显了,凭添了些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的模棱两可。
季翦看得整个人傻傻的,还留着只耳朵听四周的人讲话。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杯酒接着一杯酒喝得有点生气,觉得旁边这些人说的都是屁话。难道他们真的都在期待未来吗,可是为什么他已经开始回望了。他不停地往回看,一面觉得把时间停在那些春光里很好,一面又觉得不再往前走,就停在这一刻也好,邵游光就坐在那里,虽然隔了一些距离,但这是一个他一起身就找的见他的动势。
“那个……”一个留学生头的姑娘拍拍季翦肩膀,“这张明信片,我想留给你做个纪念。”
她声音小小的,又将卡片一塞就走,季翦还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就来不及问了。
他把卡片翻过来看到后面几个秀气的字,还是写的些老生常谈的话,“朋友相交如水,祝奔赴美好未来。”
季翦眼睛一酸,倘若真的有相交如水就好了,他也不至于这样不舍。
“喂,邵哥,“班长跟邵游光打了个招呼,”季翦好像喝多了,你一会带他回去呗。”
“哪儿呀?”邵游光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