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娩楼中,有明确之规定:客人分娩后,侍奉的花娘需燃起忘欢,抹去两人房中缱绻的记忆。客人待产时间长,便多加一分忘欢,客人待产时间短,便少放一分。时间与香料配比有严格的计量,便是多一个时辰少一个时辰的谬误都不会有。
阿蘅从业四年,很少对自己用忘欢。凭她的七窍玲珑心,用得次数多了担心自己心智受损。虽然她见过很多美人以及美人的里里外外,但她从未动心。所以,忘与不忘,确实没有太大分别。
但是,这一次的生意,鸨父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一定要忘,忘得越干净越好。如果不忘,小命难保!虽然,娩楼来客都是保密的,不会对花娘透露身份姓名,但两人日夜相守耳鬓厮磨,难保没有纰漏。人总是有好奇心,如若不忘,哪天当真见到,或者花娘有意探寻,将会后患无穷。
鸨父说,这次点阿蘅的客人贵不可言,因此将阿蘅稳楼中的摆设铺盖更换一新。就连专门为贵客准备的薄纱长衫也撤了下去。鸨父叮嘱阿蘅,若客人自己不愿意,千万不要强来。
阿蘅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合着她以前都是强来的不成?鸨父似看透她的心思,抚了抚微凸的肚子,说:“我知你手段了得,玩的花样也多。每次有客,你楼里都是yin哦不断,分娩都能高chao。但这次,收起你那些巧术,平平稳稳生下孩子才是正经!”
阿蘅最看不得鸨父扮孕这件事。再怎么说,一手将她养大的鸨父当年也是红极一时的清倌,如今开了娩楼,为了和客人拉近距离,竟然十年如一日地扮孕。有时四五个月,有时将要临盆。日日面对大着肚子的男人,已经严重影响她的审美,好似男人如果肚子不大,就不够美似的。鸨父身边明明连个女人渣滓都没有,整日扮孕他到底要闹哪样?
阿蘅拉长声音,不耐地道:“知道啦——总之,对这位客人要加倍小心!”
鸨父笑着点点头。不想阿蘅忽然凑近,坏笑着说:“爹爹,你这么喜欢大着肚子,不如哪天女儿让你尝尝真正怀孕的滋味,如何?”
鸨父一愣,遂啐道:“死丫头,平日调戏客人便罢了,现在又来调戏爹爹,仔细我撕了你的嘴。”
阿蘅故作恍然大悟,“啊?原来您是看不上阿蘅这一款啊?没事,咱们楼子里姐姐妹妹多得很,总有一个能让您满意……”
鸨父撑着腰大骂,“你给我滚——”
阿蘅笑着跑开,“爹爹,小心动了胎气。”话未说完,已经一溜烟跑远。
鸨父扶着腰靠坐在椅子上,揉着肚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再说阿蘅回到自己的稳楼,推门进屋,看到客人正坐在桌旁饮茶。彼时,香炉里燃着淡淡的沉香,香烟缭绕暗香袭人。那个人闲靠在椅子上,姿态随意而慵懒。他面色如玉,青丝如云,眉如远山黛色峰峦,目若秋水潋滟生姿,周身气度绝lun,一身的风华。他的年纪看上去有三十七八岁,却未见任何老态,一双眼睛清翟明亮,端静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威严,让人见到生不出任何亵渎之心,只想伏地叩拜。
阿蘅被眼前的人晃了神,不由自主屈膝行了个大礼,当她惊觉时,已然跪在地上。她就势拜道:“贵人安好。小女子阿蘅有礼了。”
她感到对方的眸光在她头顶打了个转,便有一道清越的声音不疾不徐地说:“嗯。起来吧!”仿佛他是此间的主人,而她不过是卑微的奴仆。
阿蘅起身站定,微微抬头看向他,只见他一袭堇色华裳,袖口滚着暗纹金边,说不出的雍容华贵。他这般坐姿,又是宽袍广袖,根本看不出孕姿。按理说,入住娩楼的客人,有一些将要临盆才住进来,也有一些临产前一两个月便进来待产,至多不会早于八个月。但眼前的贵客,莫说有八九个月的身孕,倒更像尚未显怀。
诚然,如果客人愿意,三四个月时入住,也没人敢说“不”字。但客人的肚腹如果不大,便可以与花娘进行正常体位的欢爱,那更似孕夫前来寻欢,而不是待产。家中有妻主的,绝不会如此。
那么,这一位,便没有妻主?可是,没有妻主,哪来的孩子?
看他容貌姿态,无论身在哪一家,也是正夫的材料。豪门正夫,中年丧妻,鳏居有孕,确实不能到了显怀的时候才离府。
但看上座之人皎如明月,眼角眉梢尽是端庄,怎么看也不像是耐不住寂寞,玩出孩子的主儿。难不成是被迫?深宅大院又是谁能将他一jian成孕,心甘情愿地受十月怀胎之苦,无人滋润需入娩楼助产?
正在阿蘅眼神闪烁胡思乱想之时,但听上座的息梧问道:“你多大了?”
阿蘅忙敛眉答道:“回贵人的话,阿蘅今年二十有三。”
息梧点点头,“看着倒是面嫩得很。”
阿蘅规规矩矩垂首躬身问道:“请问贵人,孕期几月?”
“七月有余。”
阿蘅眉头一跳,暗暗吸了口冷气。七个月居然看不出孕腹!不敢露出疑惑,恭敬道:“如此算来,贵人要在这座稳楼中小住三月。此间一切起居,全由小女侍奉。贵人有何喜好,尽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