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云沥带着疑虑在别墅门前输入了几个数字以后,随之,大门咔嚓一声自动打了开来,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诧,却很快地收了回去。
神色镇定地推开门,从容地迈起步伐踏入屋内,再背过手将门轻轻地扣上。
也正好在抬眸间,看到了从二层楼梯口穿着单薄衣裳,光着脚正准备往一层大厅走来的段禹熙。他的一只手里拿着一瓶已经开了封口的红酒,另一只手的指缝间夹着两只红酒杯的杯身,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发丝遮挡在了他的额间,双唇被冻到泛着樱红。似是喝了许多酒以及吹了不少冷风的缘故,他的双眼弥漫着几丝迷离以及——看到了段云沥的到来以后赤裸裸展现出来的惊喜与眷恋。
段云沥曾经对这间房子熟悉无比,甚至这里面的任何摆设,都从未发生过变化,唯一有变化的,是住在这里的人,变成了段禹熙。
段云沥嘴角勾起一道浅笑,顺其自然地就走到沙发前坐了下去,熟悉地轻靠在柔软的沙发背上。
“……哥哥。”
段禹熙走到段云沥面前,弯下腰将手中的两只红酒杯以及红酒瓶放在桌面上。既而,也顺势坐在了段云沥右前侧的沙发上,微微曲着身子,双手手指互相插入指缝中交叠,手肘也顺势地轻轻抵在了大腿上,视线一直看向对方,带着温柔的浅笑,柔声道:“这么晚来找我,想谈些什么。”
段云沥的笑容更浓,准确的说,是嘲弄的笑意越发明显,他一边拿起开封的红酒抵在杯口往两只红酒杯中倒了少许酒,一边说:“随便聊聊。”
段云沥捏起杯壁向段禹熙示了示意,段禹熙仍然坐在原地无动于衷,只是视线——从酒杯转移到了段云沥的双眼上。两人四目相对。
段云沥不怒反笑,似乎并没有因为段禹熙的不配合而尴尬,视线从段禹熙身上转移向桌上的红酒,用自己的酒杯轻碰了碰未被段禹熙拿起的红酒杯,既而,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段禹熙:“哥哥一定还记得这里,对么?”
段云沥放下酒杯,不置可否地望向段禹熙。
这间房子是段老当年在段云沥二十岁生日的时候所赠送的一份生日礼物,只是可惜了段大少爷当年嫌弃房子建在过于偏僻的郊区地段,他也就心情不好的时候把这当度假酒店住个三两天,自此之后便再也没有来过。就这样,房子被搁置了好几年。只不过后来段禹熙看上了这里的环境绿化好,够安静,远离尘嚣,倒是有一种清新脱俗的世外桃源之感,段老应了自己小儿子的请求,段禹熙也就自然而然地住进这里了。
这倒让段云沥想起了段禹熙在电话里对他所说那些话的卑微语调,暗藏在深处揶揄之心悄然涌出。仿佛此刻的状况就是印证了“哥哥不要的东西才会轮到他去选择”的其中一个例子。
或许是忙碌了一天,又开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车来到这里的缘故,一阵阵疲惫不停地侵袭而来,段云沥轻缓了一口气,听出了段禹熙话中的意思,再度放松地靠在沙发背上,眼中带笑看着一脸无辜纯真的段禹熙,他倒是好奇,这个弟弟可以演出怎样个“二房之子多年被欺压,家中无地位”的苦情戏。
段禹熙站起身子,光着脚走出沙发毯,迈出冰冷的地面上,直至走到被冷落在大厅角落摆设的白色三脚钢琴旁。
看了看落地窗外漆黑无比,只有别墅外壁灯点缀的暗淡黑夜,眼眸深不见底,让人无法猜透,他究竟在想些什么。段禹熙用食指抚了抚黑色琴键,道:“我还记得哥哥小时候教我学钢琴的样子。”
段云沥的视线一路跟随段禹熙,只是疲倦过分侵袭,让他不得不稍稍眯了眯眼睛,鼓着眼窝,一副看好戏的似笑非笑模样。
“我五岁那年,看见哥哥在琴房里练琴,哥哥似乎很喜欢那架Fazioli,就连打扫也要自己亲自来,我真的很好奇。所以有一天,我趁哥哥不在,偷偷进琴房,管不住手地去抚摸,看看它到底神奇在哪里,为什么哥哥喜欢这架琴甚至多过于我。”
说着,段禹熙停下了抚摸琴键的手,坐在了椅子上,双手轻放在黑白琴键上,冰凉的触感让他不由自主地静默了片刻,像是在回忆着些过去的零碎片段。段禹熙自嘲般地轻笑出声,继续说:“却刚好,被哥哥发现了。”
“在我本来要接受哥哥责骂的时候,却发现……”
“那时候哥哥不仅没有责怪我,还笑着走向我,问我是不是喜欢那架钢琴,甚至不需要我的回答,直接大方地将它送给了我,还在课余学习分心教我弹琴。再之后,我被父亲送去学各种乐器,甚至美术,声乐,所有跟艺术有关的学习,一样也不落下。”
“我那时候以为,哥哥是觉得我喜欢这一类,是疼爱我,才会这样请求父亲让我去学习我想要的东西,也让父亲以为,我是个除艺术以外,对其他一切都没有兴趣的人。”
段云沥看着段禹熙的身影,视线开始变得有些许的模糊,似乎有几分听出了段禹熙话中的意思,也似乎有一丝,被戳穿了心思的心虚。眼底掠过的噬意,转瞬即逝。
段禹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