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惯了口,一时改不过来),追认了烈士,就在深井旁立块纪念碑,既有教育意义又省得劳民伤财。——这口井周围的土质太差,是堆积层。一边挖坑,一边老往坑里流土流沙,费工得很。……”
“后来呢?”
“他大哥吴长东回来了,死活不依。——冀二虎的老婆听说后闹得更凶。——先前一直对外封锁着出事的消息哩。连我们砖窑上也是前天才得到些风声。起先说谁走漏了风声要扣工分、给处分哩。——亲属们的抗议起了作用: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然,他(她)们就要上访告状。这才闹得主任着了急。这不,小顺子、吴天保一伙基干民兵分成两个班儿,昼夜不停地往出刨;我家砖窑上也停了工,都抽调过去救人去了。”三货脸上带着惊恐的神色,语无伦次地介绍。
“我说呢一直不见他露面。”文景自言自语道,“可是六、七天工夫还有救幺?我去了又能干些什幺呢?”文景焦急地搓着一双手说。
三货与文景抄了近路,一边急急火火往坡下走一边告诉。由于下坡时加速度的惯性作用,两人都有些收不住脚步。
“你先回家去拿上你的针包,然后到深井工地上候着。一旦挖出人来,采取些急救措施。”
“人命关天的大事,该请公社卫生院的大夫啊!”
“昨天就叫来了。问题是人家也不能老守在这儿呀。有急诊病人又被喊走了。”
路过村口,三货与文景分了手。他把镰刀和绳子交给文景,就朝东北方向去了。
文景带着割草的工具,背上空空地返了回来。真有点儿无颜迈进家门、面对爹娘呢。可是,当她想到长红和二虎生死未卜时,也就顾不得这一切了。
文景把镰刀和绳子扔在屋檐下的台阶上,一进屋就找她的针具。她尽量躲闪着不与炕上的双亲对视。——两位老人正围着一个簸箕在拣小米中的虫子哩。文景从自己眼帘的沉重和发胀上已猜出那双大眼肿成什幺程度了。
“你怎幺了?文景。”敏感的娘问。她从墙上挂着的镜子中望见女儿的眼肿得象熟桃儿似的。
“长红和二虎被埋在深井里了。人们正往外挖呢。要我拿了针包去候着,扶助医生们去急救呢!”文景头也不回地说。
文景的娘和爹吃了一惊。停下手中的活儿半天泛不上话来。接着,两位老人又相互对望一眼,轻轻地摇了摇头。他(她)们认为:文德遭了难文景都没有哭成这样凄惶,为个吴长红哭得鼻红眼肿,有些过分。
“这是那一天的事儿?”陆富堂问。
“六、七天前。”文景已找出了针具。
两位老人默默地屈指掐算,崖倒的日期和井帮子垮塌的日期差不多接踵而至。便觉得是天意。老天爷在收人哩!有了灾难均摊的感觉,他(她)们的痛苦减轻了许多。这正应了老百姓那句谚语:不愁自家牛死了,就愁别家不死牛!
不过,文景的爹娘到底是良善之人。文景已跑出街门,他(她)们还颤惊惊追了出来,冲着闺女的背影儿呐喊:“别惦记家中的事情。三货曾来过,给驴、羊背来鲜草了!”
※※※
陆文景骑了自行车穿过田禾掩藏的小径,风驰电掣地往东北方向的深井工地上奔。坎坷不平的土路一会儿把她轻飘的身子颠抛起去,一会儿又颠落下来。颠抛上去时,她就望见了木杠搭成的井架。坠落下来时,就是一望无际的禾海了。这使她想起那一年她从省城西站回来时,长红支派冀二虎离开打井工地去迎接她的情景。二虎身上的泥点子、高筒雨靴又历历在目。打井、打井,从林彪垮台的那年就吵闹上打井了。整整吵嚷了三年,四口井又挖掘了五、六年!现在还要闹出人命来!与省城西站那自来水龙头一拧,清亮亮的水流就哗然涌出相比,吴庄真是太落后了。——那两个被压的掘井人到底挖出来了没有,他们还有救幺?离出事地点越近,文景的心就越揪得紧了。
这那里象打井工地?简直是水库工地了。高高的沙石拢起的沙坝上站满了人,土堆与沙坝之间的地势低处也站满了人,井架下也聚着一圈儿人。熙熙攘攘的人流象阴天大雨来临前忙乱着的密密麻麻的蚂蚁。不仅是吴庄的青年男女都赶来了,连附近的赵庄和李庄也赶来不少帮忙的人。好多青年男子都是满身满脸的泥浆,文景一时也认不出谁是谁了。他们的脚下是高低不平的突出于地面的岩层。有无数的凌乱的白色燧石混杂在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