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老常家的声音便低了下来。一会儿,春玲蹑手蹑脚进来,趴到文景耳边说:“嫂子,后院老常犯风火牙疼,他女人请您过去扎针。”文景看看海纳,似乎没睡瓷实,有些迟疑。春玲俯身过来就坐在床的另一边,接替了文景轻轻拍起娃来。并且也猫来了兔来了地哼着。文景见娃娃没有反应,便急忙收拾了针具,随老常家扎针去了。
老常是从来未扎过针的人,对针刺特别敏感。合谷穴位上的针刚刚扎进去,就说牙疼好了,手掌、胳膊都胀得厉害,要求文景起针。为了巩固疗效,文景劝他再忍一忍。不料留针十几分钟,突然出现了晕针现象。老常脸色苍白,周身冒虚汗,呼吸也急促起来。出现了休克前兆。文景手忙脚乱,火速起针,让老常平卧下来。再换上人中、印堂等救急的穴位。忙乱半天,病人才恢复了元气。牙虽然不疼了,老常女人却仍从虚惊中超脱不出来。文景明白轻微的晕针如同轻微的触电,没有超过限度,反而对整个人体机能有调节作用,有益无害;但为了安慰两位上了年纪的人,一时又不好离开。
这时,柱柱家急急火火找来,慌乱中说话还带点儿气喘。她说她在火车站的二站台上接人,却望见一个时髦女子抱着个娃娃从一站台上了火车。那女子极象文景的小姑子春玲。柱柱家本想返到一站台上去问个究竟,可那趟列车一下就开动了。柱柱家满腹狐疑,接上客人回来就跑到文景家探问究竟。却见家门虚掩着,屋内没有一个人。地下一片狼籍,到处是小孩们的衣服。柱柱家觉得事情蹊跷,辗转打问,才知道文景在后院老常家。
柱柱家的叙述简直把文景推到了梦境。她头摇得拨浪鼓似地说这不是真的,柱柱家一定是看走了眼认错了人。可是她还是身不由己地跟着柱柱家跑回自己家里。果然,床上没了她的小海纳,地下一片狼籍。文景顿时一颗心悠忽就堵到了喉咙口,胀大的头脑里充涉了孩子的哭声。她失神地跌靠在床边,摸一摸娃娃睡过的地方,已不再有海纳的体温。倒是柱柱家和后赶来的老常家满屋子寻寻觅觅,发现写字台上海涵的识字本里夹一张小条,上面写道:
哥嫂:
看嫂子太累,我把春树的女儿抱走了。怕大人小孩都不能成(承)受分离的痛苦,就没和兄嫂打招呼。我是不会让海纳忘记伯父母的养育之恩的。自家人都不必言谢!
妹春玲即日
柱柱家一边给文景读这小条儿,一边诧异道:“怎幺,闹半天你是给小叔子代养女儿?”
“这小娃儿是春玲生的幺?”老常家也问。两个女人满腹疑虑,还替文景收拾地下的小衣服。
“啊呀,啊呀。”文景按着自己的胸口,摇着头呻吟着,“我是服了赵家的人了。不讲理、没有道德……。”一霎那间功夫,春玲就从她身边夺走了海纳,文景觉得就象小刀剜去她心头一块肉。她抱起娃儿的枕头,闻着娃儿的奶臭,心里空荡荡的。轻轻抚摸着那小枕头,就同抚摸娃绵团团的身体一般。一字一顿地对两位做了母亲的女人讲述了海纳的来历。极度的愤怒让她双目喷火。她再也顾不得赵春怀的体面了,再也不替赵家遮掩那“家丑”了。甚至还迁怒到丈夫赵春怀身上……。
“当初让我接纳海涵,也是给了我个突然袭击;如今夺走海纳,又是一个突然袭击!这就是他们赵家的一贯做派!——三年多了,我起早贪黑、双手手儿捧着,屎一把尿一把拉扯大。娃正懂话了,会走了,好带了,却让她夺了去!哼,你们听听,自家人不必言谢,夺了我的娃儿,还让我谢她!尽是她赵春玲的理!……”
“是啊,是啊,这样热辣辣的一下弄走,给谁也不能接受呀。”
“咳,大人犹可,那娃儿到了生疏地方才难适应呢。”
两个女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议论。都替文景抱屈。
文景猛然想到娃不能适应这一层,就急忙从床下找了钱,要去火车站赶下一趟车。即便山高水远,她也决心把海纳再追回来。
这时,赵春怀却领着两个娃儿堵在了门口。看样子他也从熟人口中听说了春玲抱走海纳的消息了。赵春怀见文景怒不可遏、一意孤行的样子,又见两个女人望他时那揶揄的目光,突然意识到文景将他家的丑事都兜露出去了。这个极爱面子的人便恼羞成怒,他拧了文景的一条胳膊就把文景摔回屋里。并且努力克制自己不失往日的斯文,骂道:“你还有没有理智?就是春玲想带海涵、海容去走几天亲戚,你难道不让去?”
文景被赵春怀男子汉的手摔回来,肩肘都磕在了文件柜侧棱上。但她顾不得疼。她被赵春怀这偷换概念、混淆是非的话气坏了。抓了写字台上春玲留下的字条,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