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联系领导不够。他说这话时那眼神儿、那嘴角都带着玩世不恭、轻浮暧昧的笑意……。”说到此,慧慧那溢满眼眶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扑噜噜滚落下来。“他还说,你应该懂得这话的意思。你既会联系解放军,就必然会联系咱村的土生土长的干部……”
“他是不是与春玲分手了?”文景问。并且将她听到的吴长东求祈赵春怀帮忙的消息告诉了慧慧。
“正是因为这呀!据说春玲根本没怀上什幺孩子!她一去县针织厂就又浪上了男人。吴长方知道自己上了当,气得要死要活。但这时他已经控制不了春玲。他这才象一头饿狼似的,到处捕猎新的目标哩!”
“活该!真是报应!”文景快意道。
“可是,我该怎幺办呢?”慧慧松开攥文景的手,失神地叹道。“更可恼的是那聋奶奶也看出了端倪,一天价替他推波助澜。我惟恐她再导演什幺恶作剧,时时提防着怕掉入陷阱。”
“什幺?她不是很支持你和赵春树幺?”文景好奇地问。
“唉,她就是那种观念。既支持我嫁给春树,又希望我委身于一把手。她说人生在世就要风光洒脱,红烧肉也吃,青菜汤也喝。女人就要学会占这种便宜,这才活得有滋有味儿哩。”
“天啊,世上还有这种人!”文景扁了嘴说,露出不屑为伍的神态。
“她认为城儿的也追,村儿的也追,两个男人象模象样又有头脸,是她干孙女的福分呢!”
“离开她,回自己家去!”
“那不前功尽弃了幺?再说老人家待我又不错。看出我怀了孕,在吃食上还总是先让着我呢。高兴地说她要抱重孙子了。还替我严守着怀孕的秘密哩。我怎好与人家撕破脸呢?”
原来,先前对爱情之花的怒放极有营养的地利与人和,如今又滋养着霉菌的生长泛滥。慧慧所谓的水深火热正在这里。
两个密友沉思半响,不知道说什幺好。文景想:这忙真不好帮呢。老虎吃天,找不到下口处!
※※※
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公社社员们对待“飞鸽”,“永久”牌自行车,就象新世纪的城里人对待“宝马”和“奔驰”牌小轿车。尤其对于陆富堂这样的贫寒之家,自从赵春怀推去这飞鸽车,老夫妻俩就象护弄孩子,没少为它操心劳神。深怕磕着碰着。文景的娘为那自行车的车座儿缝了柔软的绵垫套子,以防磨损那皮座儿。为那三角形的大梁还做了“裤子”,避免文德擦破漆皮。文景的爹还到镇上买了黄油,三天两头往车轴上擦、往链条上擦,以防干枯。而且,只要有些微小雨,就不让文德再骑。惟恐湿了那明亮的钢圈和辐条会生锈。两代人为骑车动不动生气。父母的主张是能不骑就不骑,尽量少驮东西少带人,怜财惜物方可天长日久。文德却反问:到底是车子为人服务,还是人为车子服务?
文景对父母和弟弟的争执不加表态。听他们各执己见,她只是快活地笑笑。从内心讲,她觉得文德说得似乎也有道理,车子当然是为人服务的。但看见那自行车依然是铮亮铮亮的,又觉得父母的话也不错。还是小心爱护些好。
这天,文德从赵庄一位同学那里借来个把手套子的样品。黑毛线套筒,筒口处还织了红色的花边儿,象喇叭似的张着口儿。而且扎筒口的地方还吊了两颗黄毛线织成的枣儿大的圆球。文德说那同学骑了车子飞时,这两个圆球就在手下面丢儿丢儿地晃动,风光极了。
于是,母女俩就决定拆掉文德穿罢的一件旧毛背心,来满足他的虚荣心。母亲坐在锅台边拆线,文景立在躺柜旁绕线团。两人一边干活儿一边告诉。话题由织座套、把手套引到自行车,又由自行车引到了赠车人。文景娘觉得女儿这次回家太突然太仓促,便怀疑两口子发生了口角。不然,赵春怀一向是孝子,为什幺没有让文景给公婆捎一点儿吃食?一再追问,方知女儿女婿果然有冲突。当娘的首先就把自家女儿怪怨了一顿。她说:“千万不能不识抬举啊。人家可是真心喜见你哩。结婚前你说一人家不二。咱还没提车子的事儿,人家倒推来了车子。你还要人家怎样?”
“不是我要人家怎样,是人家嫌我不怎样呢?”文景嘟了嘴说。她一边飞快地绕线团,一边对娘讲述他(她)们争吵的起因。
“好我的闺女哩。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能和一个年轻男子钻到一把雨伞下呢?”母亲生气地埋怨道,“换了我是赵春怀,我也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