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慧……。
“文景,来这边!”慧慧欢快地喊道。她发现了一片撒着黑豆般羊粪的沙地,上面布满了密匝匝的针状叶片,繁星般的麻麻花点缀其中。就象人工播种的一般。
文景响应慧慧的召唤,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两人忙低头采摘起来。
阳光已穿透云层,把后半晌的斜辉洒向大地。即将成熟的庄稼和树木吸收了阳光的光辉,与之融为一体,呈现出油亮而丰润的色调。两个女娃因为穿了白色的上衣,却把阳光反射到自己的眼里,让人眼花缭乱。
“文景,你和长红对未来有什幺设计呢?”慧慧一边采一边小声儿问。因为她了见离她们不远的坡上有一对青年男女,仿佛也在采摘什幺。他(她)们不时地朝这边张望。
“我们?设计?”陆文景一下把话打住了。
山谷里突然响起惊恐的噢——噢——噢的喊声。这吆喝声好象受了传染似的,一波接着一波向前推进。
陆文景和慧慧几乎同时发现一只苍鹰从庞大无边的天幕上俯冲而下,抓了一只刚出窝觅食的小兔。扶摇直上,盘旋到大约十几米的高空,双爪一松,把小兔儿摔了下来。被摔伤的小兔儿挣扎着,刚有点儿生存的希望,那老鹰又箭一般俯冲而下,再一次把小兔抓紧,扶摇直上,重复刚才的动作。反复三次,直到那兔儿再不挣扎和窸窣,才抓起它潇潇洒洒飞去。
“找个僻静处吃去了。”文景惊魂未定地呢喃。呆望着那远去的苍鹰。单纯的女娃次目睹大自然中的征服者,简直有点儿不知所措。
两个女娃脑中便同时映现出血肉淋漓的情景。慧慧不忍再看那凶悍的掠夺者,便转身朝那片坟地走去。文景也悄然追了上来。站在高处,它们才发现这场你死我活的搏斗,把整个南坡的的人群都惊动了。可是除了口号似的齐声吆喝外,又都束手无策。既束手无策,对弱兔的死也就漠然了。人们很快便平静下来,各干各的了。每个坡梁谷底都有寻觅攒动的身影。而文景很快就从对面的崖畔上认出了吴长红。吴长红正挥着镰头向她打招呼呢。
“快去!”慧慧忙推文景去长红那里。
“是啊,我们也得向某些同志学习,设计一下未来了。”文景朝慧慧眨眨眼,整整发辫,拾了篮子迈着轻捷的步伐去了。
慧慧忙追上去,把自己篮中的麻麻花给文景抓去一半儿,恳切地说:“给长红。”
“哎呀,我们本来就采得不多!”文景与慧慧推让。因为拉话的缘故,她们这天确实采得不多,文景不忍心占她的便宜。募地,文景突然从慧慧脸上读出了什幺,忙对慧慧笑笑,说:“那好,他有革命蒿,我们有革命的麻麻花,和他交换!”
望着文景远去,慧慧又感动得热泪盈眶。“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我们用百分之百的努力来争取。我来帮你!”这话象磁铁一样吸附了慧慧全部的思想、全部的灵魂。这话象铭文一样深深地镌刻在慧慧的心上了。
寻求爱情、寻求幸福是一种自发的、顽强的、不可阻挡的欲望,不可逆转的趋势。慧慧完全被这趋势征服了。因为向好朋友吐露了心声,心中象搬掉了一块石头,慧慧一身轻松。因为好朋友愿意帮忙,乐意成全,慧慧觉得自己的信心和渴望越来越高涨。她竟然忘乎所以地背起了语录歌:“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她不是低声地嘟哝,几乎是以狂咏的形式朝着西边的夕阳歌吟,她相信她的情人赵春树会感应到这一切……
尽管是一个人徜徉在坟头与乱石交杂的墓场,慧慧一点儿也不感到孤单。因为她的希望与阳光融为一体,仿佛构成了一团团理想的光球,环绕在她的周围。她举目四望,没看到春玲的身影。一个快慰的想法又很快从脑海浮起。春玲的娘对麻麻花也一往情深呢!慧慧便急急火火又寻觅起来。
“慧慧,来这边儿采!”远处,有一对青年男女在叫她,那飘忽的喊声中略带点儿胆怯。其实她在先前就认出了他(她)俩。男的是“农劳”子弟冀建中,女的是家庭出身为地主的丑妮。——平日他们很少联系。因为建中与丑妮不是随婶子大娘和老弱病残在大田里干活儿,替老弱病残们拿轻荷重,就是干掏茅坑垫马圈的脏活儿。慧慧和他(她)俩相处并不热络。所以她打一愣怔后假充没有听真切,低了头只管采自己的。
“慧慧,你来看!”
不料丑妮却执拗地一条声儿喊她。那建中也伸直脖子站在坡上,双眼直勾勾地拽她。
“慧慧,你——过来,一小会儿。”
当慧慧明确地意识到自己为什幺不想靠近他(她)们时,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朝旷野望望,薄暮迷朦。吴长红与文景也不知道藏到哪里谈心去了。呈现在视野中的已是蚂蚁似的辨不出色彩的黑色剪影,在慢慢地向村路上蠕动。慧慧便努力驱动自己不情愿的双脚,下了一个坡,向他俩所在的梁上走来。
“你看这碑上的字!”建中站在一块横躺在地下的墓碑前,那丑妮急急地拽着慧慧,拉她辨认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