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明动了动眼珠,恢复一些生气,灿然一笑,“顾回,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的。”
去而复返的顾回的年轻人再次提起剑,守住殿门,一人挡万人。
整个皇宫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殿外尸体摞尸体,嗜血蚊虫一群群飞来,在血海尸山中享受百年难得一遇的美味。有的嗅到了殿内死亡气息,扑腾着翅膀朝花明飞去,围着他飞来飞去,等待着新鲜食物出炉。
外边狂风怒号,而比狂风更可怕的是那些手拿大刀的将军、战士,一个个从京城外杀到宫门口,又从宫门口杀到殿外,杀红了眼睛,变做阳间厉鬼,怒吼着要把花明挫骨扬灰解心头之恨。
顾回身中数刀,依旧不倒,他怕一倒身后那人就要被粉碎碎骨。
花明昨天还是个小乞丐,今朝就被人捉来做了皇室替身,当个替死鬼,而真正的皇族早就逃出京城,不知去向了何方。
对于他们这些受皇族欺压了好几辈的人来说,杀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泄愤,皇室一族去了哪里他们也不屑去查。
这道理花明明白,大字不识一个的顾回更明白。
突然花明扑向顾回身前,带着自尽的念头扑的决然,长刀透胸,血喷溅而出,顾回摇摇晃晃的抱住他,冲那些刀剑染血的人吼道:“他不是皇家族人啊!他就是一个没名没姓的小乞丐,你们何故为难他至此?!”
那些人发了疯似的并不听他说的话,只把尚余几口气息的拖到午门,上了绞刑架。
牛耳小刀很利,割在身上并不觉痛,只是血流的多了些,花明还是望着天,顾回受伤严重无力再也握不住剑,被人五花大绑起来,这个赐他姓名的人痛苦的看着他,好像一刀一刀割在他身上一般。
花明也不知疼傻了还是怎的,一句疼都不喊,反倒顾回哭喊着:“你们杀了我吧!”
嘶吼声从心肺中发出,带着血丝贯穿天地,震的行刑的刽子手皆是一愣。
昨天顾回身为新科状元骑马巡街,在长街上遇见了破衣烂衫的小乞丐,给他赐名柳暗花明的花明,顾回说他一双眼睛很美。
后来小乞丐因与暴戾残忍的皇帝有几分相像,被一群存着苟活心思的人带入宫中,被迫着穿上了他这辈子最华丽的衣袍。
现在那遍绣金龙的衣袍在刽子手齐心协力下,早已烂不遮体,跟他讨饭时穿了好几年的衣服一样脏破。
花明也不知何时过了黄泉路,到了奈何桥,手里捧着散着恶臭的孟婆汤。
他最终没有喝,在众鬼差的注视下,他打了孟婆汤,逃出Yin司回到皇宫。
魂魄归来时,绞刑架旁看热闹的人群尽散,只剩顾回伏在地上一块一块拼着血rou,他面朝青砖,喃喃道:“听说今生尸首不全,下一世还要受贫受难。我刚刚做上大将军,还没去接你享福,怎么就祸从天降了?想来老天爷真是不公。”他身上甲胄已然脱下,只剩黑色的贴身衣袍,滴滴答答往下淌着血,也不知是谁的,他身后摆着一架带血丝的白骨,右手腕上那只翠玉镯暗然生出几道裂纹。
身为游魂的花明跟在顾回屁股后头,他去哪儿他便去哪儿。
天空终于劈出几道雷,落在顾回身后,花明虽未劈中,却觉头重脚轻,站立不稳。
顾回缓缓回过身,抱紧怀中白骨rou泥,望着被天雷砸出的几道坑,惨笑道:“若孤魂归来,怎不唤我一声?”
顾回回到他们初来京城栖身的破庙便血尽而亡。
同为魂魄,顾回却看不到他,被黑白无常拴去了Yin司。
顾回原不该死的,是为了他才孤身闯入皇宫,丢了一条性命。
一梦觉醒,一段纠缠不清的公案收了尾,花明满脸泪水。
老蜈蚣跳到他面前,直直盯着那双眸子,道:“奇了怪了,本大王见过成千上万的梦,你这般真真假假遮遮掩掩是要作甚?!”
花明道:“这便是我的梦境,并无任何篡改。”
老蜈蚣见惯是非,才不信这小道士嘴里的话,只问道:“你打算怎么报恩?”
花明立即正了神色,一字一顿,匝地有声地道:“他要成仙,我便给他仙根;他要江山,我拱手送给他一个;他要天,我头一个反上天庭;他要娶月宫里的太Yin星君,我便扛了来与他成亲。”
“对本大王脾气!比天上那些伪君子好多了!”老蜈蚣赞赏的望着他,继续问道:“你当真以为那是真的?”
花明拇指摸着方寸镯,道:“我花明向来眼窄,看山是山,看水是水,所见即为真。”
老蜈蚣朱唇微启嘿嘿一笑,唇上雪白胡须随着脸皮抖动起来,活像凡间搭台唱戏演老生的角儿。他袍袖一挥,花明双眼一疼,陷入黑暗。
☆、天外飞仙
花明再次醒来时,习惯性的揉了揉眼,老蜈蚣还算心好,做了两个假眼珠塞到他眼眶里,想来于外貌上没什么挂碍。
潺潺流水声逐渐灌满耳朵,一个年轻嗓音从水中响起,“你醒了?”
花明笑道:“阁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