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头字字句句都是桑榆的热爱,谢将明怎么能看得下去,他几乎无法想象桑榆那天到底是什么心情,出车祸时又是什么心情。
叶秋阳叹一口气,然后拿出记录本:“我一会儿要问他一些问题,不论如何,你都不能吵醒他。”
他掀开帘子走进去,从胸前抽出手帕擦掉桑榆的眼泪,叶秋阳轻声问:“你是谁?”
双目紧闭的人皱了皱眉头,轻声说:“桑榆。”
“你看到了什么?”
“妈妈。”
“她漂亮吗?”
“很漂亮。”
“你爱她吗?”
桑榆眼里滑出两行泪,他艰难地说:“如果她爱我,我就爱她。”
叶秋阳在本子上唰唰唰地写着:“妈妈会打你吗?”
桑榆轻轻地嗯了一声,谢将明痛苦地捂住眼睛。
没有什么比回忆更加残忍,它是那么赤果果地存在着的无法避免的伤疤。
“那你的父亲呢?”
“没有父亲。”桑榆淌着眼泪道,“他不是父亲。”
“为什么这么说?”
“他没当我是儿子,他、他不要我。”
叶秋阳再次给他擦去眼泪,换了另一个问题:“高中的时候,你遇见了谁?”
“谢将明……和戚长柏。”
梦里的桑榆正看着被紧锁在厕所门里满脸焦灼的男孩,哦不,他叫做桑榆,和自己同名。外头静悄悄的,居然没有一个到厕所的同学,或许也有,只是不敢进来。
还有二十分钟就是晚自习了,他一下午都没有吃饭,门外的人慢腾腾地问他:“下回还坏不坏我的事儿?”
桑榆咬着牙骂他:“你欺负同学本来就不对!”
“被欺负的人这么多,你自己也是吧,怎么偏偏要去管谢将明?”
“不要你管!”
那人在外头狠狠地踹门:“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那我就整到你哭为止。”
“你放我出去!戚长柏!你这个仗势欺人的混蛋!!”
桑榆错过了晚自习,黑黢黢的厕所里一个人都没有,手机也被拿走了,他又怕又冷又饿。
他不知道等了多久,才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戚长柏——”
“知道错了没有?”
桑榆咬着牙点头,心想大丈夫能屈能伸:“我错了。”
“道歉得不够真诚,喊声哥来听听。”
桑榆哭丧着脸求他:“戚哥,我错了。”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桑榆掐了掐自己的手心,默念一句“忍字头上一把刀”,这才说:“戚哥,我错了;戚哥,我错了;戚哥,我错了……”
“这还差不多。”
戚长柏大发慈悲地把门打开,没想到桑榆一把把他推到地上撒丫子就跑:“去你妈的!你有本事弄死我!”
戚长柏倒在地上怒极反笑:“桑榆,你给我记着!”
桑榆出门看见红牌警示的“厕所维修中”,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他的高中生活,不是和谢将明谈恋爱,就是和戚长柏斗智斗勇,他自己都不知道,在外Yin沉自闭的自己,在戚长柏面前居然有那么鲜活的喜怒哀乐。
桑榆作为局外人,看着小桑榆的记忆,心里头酸楚滚滚。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光总是落在戚长柏身上,他总觉得这个人,非常眼熟,非常重要。
……
之后叶秋阳正在引导着桑榆继续想:“谢将明分手后,你又做了什么?”
桑榆的表情痛苦不堪,他缓缓说:“二月二十六号,他给我发了短信,约我去城西的木屋。”
谢将明对着叶秋阳摇头低声说:“我那时手机砸坏了,我没有和他联系。”
城西木屋是他们偶尔放松去约会的地方,建在戚家的私人荷塘上,是戚源的私产,专门待客钓鱼赏花用的,每天都会有人打扫以备不时之需,戚长柏和谢将明都有钥匙。
谢将明神情凝重,心里不好的预感急剧攀升,他那时候母亲刚刚走,自顾不暇,已经不记得桑榆的生日,那记得的是谁?
答案简直呼之欲出,他对桑榆做了什么……
梦里,那个桑榆此刻正看着收拾好东西准备赴约的少年,他拿着笔在日记上胡乱画了很久,最后把那几页全都撕下来扔进了垃圾桶。
他洗了澡换了衣服,对着镜子笑了一下。
也许今天晚上司淮就会让他离开这个家,也许对方根本不记得他的生日。
但他临走前,还是打算和谢将明做个告别。
已经不是体面的开始,至少可以体面的结束吧。
桑榆穿了一件新买的淡黄色毛衣,衬得他气色很好,他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如果谢将明还要口不择言地伤害他,他该怎么办。
他害怕自己真的会哭出来,那就太丢人了。
但他还是想再见谢将明一面,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