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前替方槐不值,其实一直想和江秉寒当面聊一聊,问他有关于楚明斐的事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但当下方槐醉得不轻,显然不是谈话好时机。二来宋薇薇虽然背地里对江秉寒颇有微词,真见上面了,让她质问对方要个说法却是不敢的。
不谈他拒人千里的冷然气质,不了解其私下为人,更忌惮他背后只手遮天的权势。
算了,左右楚明斐已经回来了,两人私下有过联系,料想方槐不会在别墅留太久。
江秉寒送走宋薇薇,把醉倒昏沉的人带上楼放到次卧床上,从浴室拿沾水洗过的毛巾给他擦脸。
扣子解到一半,人被动作惊醒,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像隔了一层磨砂玻璃哈哈镜,周围事物俱是歪歪扭扭,不停在眼前浮动,方槐费力睁大眼睛,勉强认清那人的脸,顺带看到他在胸前作怪的手。
方槐定了几秒钟,浑身力气像随酒Jing蒸发了出去,软在床铺里,闭眼咕哝了一句:“我就知道,陈叔这个老狐狸总有一天要把我卖给你。”
就是没想到简单粗暴,直接送床上来了。
他这是在哪,戏班子还是大帅府,陈叔他们人呢,园里最近在排什么戏来着,还有,这位认识了好几年,怎么今天长得好像有些不一样。
方槐脑子乱成一团浆糊,感觉是骗不了人的,他能认出这是谁,心想来都来了,害怕矜持好像也没什么用,万一再把人惹怒了,整个戏班饭碗保不保得住都要另说。
方槐挣掉一只袖子,模糊想,改天该叫他们编排一出武王伐纣,自己就出演以色侍君祸国殃民的妖女苏妲己,反正经历马上就有了。
他这样想,伸手去勾早就愣住的人的脖子。
他在这人面前向来习惯低眉敛目,安静得像刚断nai的兔子,一半出于真情实感的畏惧,另一半是不想表现出真实性情,被对方以为他在有意逢迎,是个可以随意拉上床的风尘人物。
相处久了,知道这人不会做出如此行径,却是碍于积威甚重,越发不能也不敢去招惹了。
方槐无父无母,自小在戏班子大通铺环境里长成,虽外貌身形稍显孱弱了些,本质上却是个有着底层小强心态的男人,对节Cao一事看得并没有那么重要——戏班子被打砸那一次除外,他以为戏班子完了,而流氓地痞若真得了手,断不会轻易放过他,乱世街头多的是供大头兵和纨绔子弟们发泄的深巷暗房子,会被卖进去的不止无家可归的女人孩子,还多的是他这种天生女相的瘦弱男人,听说比女人还受人欢迎——谁也帮不了他,他活着反而会连累戏班里的人。
要是被睡一场,就能安稳活着,换戏班子一段时日的安稳,方槐觉得这买卖再划算不过了。
可惜他刚伸出手,还没真正碰到人,手腕被捏住了。
方槐脑袋身体不舒服,一点不忍着,嘶声抽气道:“疼疼,我错了,二少您先松开我,。”
他从来只喊江先生,江秉寒是家中长子,这声二少显然不是在喊他。
江秉寒短暂一怔后,清冷眉目反倒柔和下来,轻声道:“方槐?”
方槐脑内神经不知又搭在了哪,急促喘了几口气,紧闭的眼角渗出眼泪,嘴上胡言乱语:“我攒了好几年准备买房子的钱,全没了,我人也没了。”
他今天拿到奖,重生那一刻起发现自己身处陌生时代时就隐藏心底的,茫然无措、担心不被接受、惶恐找不到立身之处的的大石头彻底放下,乍然涌上的解脱般情绪轻而易举击溃已经醉酒的人。
江秉寒无法,来不及再问,只得等人哭完了,捞起来进浴室洗脸冲澡换衣服,收拾干净塞进隔壁房间被窝。
方槐还没彻底失去意识,期间一会二少一会江先生,有时睁着眼,有时闭着。
折腾完,江秉寒叫住昏昏欲睡的人:“方槐,起来喝点水。”
搁了蜂蜜的水杯递到嘴唇边。
方槐被惊醒,身体先于意识,听话依着他手臂灌了半杯进肚子,间隙里一抬眼,看清是谁,差点呛住。
“江,江江。”他皱眉辨认,努力理清对方名字。
江秉寒跟着皱眉,同样动作他做起来平白比人多几分睥睨气势,淡然纠正道:“江秉寒。”
“江秉寒。”方槐喃喃,然后水也不喝了,自顾自往被子里面缩,嘴上说梦话一样嘀嘀咕咕。
江秉寒端着还剩一半的蜂蜜水,轻拍他的被子:“待会再睡,先把水喝了。”
突然喝醉,恐怕明天会头疼嗓子疼。
方槐透过被子的声音闷闷的:“不要,不想喝,我要离你远一点。”
江秉寒一怔,他不是个感情外放的人,近来各种匪夷所思的悲喜交错,瞒了数不尽的话想对方槐说,几番翻涌,最后恢复平静复杂问道:“你也认出我来了?”
满室寂然,只闻呓语一般的回应:“我要离你远一点,我要跟你分手。”
又是一静,头顶被子被强硬掀开了,方槐睡意朦胧眯起眼睛,突如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