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以为他兴师问罪来了,都不敢怠慢,老老实实和盘托出,从照片来源到主人是谁,还一再强调是校内论坛上下载的,和她们无关。
江照点点头走开了,他表面平静,其实心里火急火燎的,第一次恨不得自己的课能立刻马上结束。
下午的时候,江照按着论坛上的地址,找到那家宠物医院。
走到门口他突然才突然想到,如果真的见了何求,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
是假装什么都没发生,问候他嗨好久不见?还是直接道歉,说我很想你?
好像都不合适。
江照在门口困兽一样转了三圈,还没做好心理准备,电动门突然缓缓打开,何求陪着个老太太从医院里出来。
两人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遇上了。
江照张张嘴,挤出一抹自以为自然的微笑。反倒是何求显得很平静,他嘱咐两句,送走了老太太,转身对江照点头:“江老师。”
何求长大了,比起记忆里那个瘦弱的高中生,他的肩胛开阔了很多,浑身都是被社会捶打过的味道,礼貌又疏远。
江照有点贪婪地看着他的脸,心像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揉捏着。
何求没有给江照甩脸色,甚至还细致周到地把他带回办公室,招呼他坐下又给他倒了杯水。
江照偷偷把手插在上衣口袋里攥紧。
“好久不见啊。”
“嗯,十来年了吧,老师倒没怎么变,还这么年轻。”
江照讪笑:“怎么可能,我也老了,今天早上照镜子发现两根白头发,倒是你,长个了。”
何求笑笑:“那是,这么长时间,人都会变的。”
江照心里一空。
他惊讶于何求的蜕变,毕竟在他记忆里,何求一直是个谨慎又有点孤僻的孩子,容易害羞会脸红,胆大的时候也能飞蛾扑火。然而十年一过,他居然也已经变得游刃有余起来,让人看不透。
“你来……办事么?”何求问。
“啊,我是听学生说这里能寄养宠物,想先来看看。”
何求点头:“对,这是我们医院刚推出的新业务,特别适合长假回家的学生,你是要寄养什么?”
江照心虚,想到朋友家的大肥猫,就随口胡诌:“猫。”
何求点点头:“猫好,我可以帮忙带。”
江照支支吾吾:“是我朋友的,我就是来问问,大学宿舍有规定不能养宠物。”
何求一愣,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句:“你现在还住宿舍么?”
“对,职工宿舍条件挺好的,也方便。”
两人就都不说话了,何求转过脸去看着窗外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照一杯接一杯地喝水。过了一会儿何求突然又自言自语地补了一句:“是方便。”
江照觉得自己大概是老了,根本参不透他什么意思,只能顺着话往下接:“不过规矩也多。不能养宠物、不许用大功率电器、不能喝酒、不能带易燃易爆物品、十一点还有门禁,学生们天天都怨声载道的。”
何求笑眯眯地托着下巴听,江照说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何求好像对大学生活完全不了解。
“你……毕业以后……”
何求打断他,起身又帮他接了杯水:“我高三下半年就辍学了,去治病,恢复了很久后来又去考了兽医资格证,才慢慢回到正轨。”
几句话他说得风轻云淡,却在江照心里刮起了十级台风,他藏在口袋里的手被自己掐得生疼,他还记得何求自杀过。
“我去看了心理医生,吃了药,还试了电疗。”
听到电疗,江照一震:“为什么?”
“为什么?”何求很奇怪地看了江照一眼,好像他说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是你说我有病的你忘了么?有病就要治。”
“所以现在我要结婚了,我治好了。江老师,你看我已经是个正常人了,你高兴吗?”
何求翻出手机相册递过去,里头有他和某个姑娘的合影。女孩也长得白白净净的,笑起来温婉得体,站在何求边上两人看起来很般配。
她把手搭在何求肩上,头微微向他侧过去,是十分亲昵依赖的姿势。
“我们是两年前认识的,当时我还在心理咨询机构做康复,她是护士,这两年我跑遍大江南北到处去旅游也是她陪着我的,我觉得很好,和她在一起很安逸很舒服,没有负担。”顿了顿,他又说,“你说过的,安稳是最要紧的。”
何求弯腰凑到江照耳边,又把之前的话问了一遍:“江老师,你高兴吗?”
冷汗从江照额头上流下,他喉咙紧得发痛,知道何求在报复他,但是半句辩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何求最重要的那几年人生,他错过了;最美好的前途未来,是他亲手打碎的。
他以前没能陪在他身边,现在就没有资格奢望原谅。
江照想为自己辩解,想道歉,想把那段时候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