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脑袋晕晕的,一时竟然不知道如何开口,顺着视线的方向是他的手腕,我脱口而出:“几点了?”
我们僵持了一会,他突然说他没表,明明表就戴在他的手上,这什么犟脾气?我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人,听着他理直气壮的语气,但也毫不遮掩自己手上的表,星星点点的银光沿着表盘闪。
我的心一下子漏了几拍,十几年前的那张对着太阳的糖纸的光撕裂了时空,钻进了我的眼里。
我让开了路,腿脚的麻好像会传染,传遍我的全身,我的血ye变成了会蜇人的小虫子,噬咬着我脆弱麻木的神经。
他还是叫陈川,但已经不是我记忆里,准确的说我以为的那个陈川了。
曾经的有个小男孩即使知道自己可能要被抛弃了,也只是规矩的站在母亲的身边安静的听着那些残忍的话,即使泪水在眼睛里打转,也还是会向比自己更小的孩子微笑怕吓着了他。
有个小男孩并不会因为自己的孤单而难过,因为他会自己去寻找朋友;他乐观,满足,他向一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孩子描述外面的世界,尽管他也没有见识过多少;他向一个无知的陌生人描绘着他所幻想的未来。
现在的这个陈川简直像一个机器,每天踩着点进入教室,上课,下课,吃饭,回家。他不是踩在地上,更像是踩在时间轨上,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推挤着他。
我偷偷地观察了好几天,终于总结出了他基本的生活规律,却也一直找不着搭话的时间,课间十分钟都被他利用了起来,无论我假装路过他教室门口多少次,他永远埋着头在做题。
我拜托了一个叫小诚的学弟帮我偷拍他,他是学校广播室的小记者,拿着手机到处收集素材并不会引人注意。
只能从相片上看他,我觉得并不满足,很快我发现了另一个事情,一个可以让我近距离观察他的契机。陈川有着严格的一套做事规律,这其中也包括离开他的宝座出门上厕所。
如何能够光明正大的偷看一个人呢?我混入了躲避老师在厕所抽烟的小团体中间,我选择了一个绝佳的位置,脚踩在水龙头上,偷偷地瞄着进来的人,等他一出现,我就赶紧装作划拉手机,可不能叫人了发现我的刻意。
那段时光,是我最快乐的日子。
我没有想到他也是这样想的,我们在同一个磁场里,偷偷的窥视彼此却都毫不知觉。
如果我早知道他的心意,我也早点袒露我的心迹,握住他的手对他说:陈川,别相信什么鬼命运,相信我就好了。如果我再勇敢一点,再努力一点,再偏袒他一点,他是不是就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了
那天,我看见了一个人来赌场的陈川,他的眼神流转在各个赌桌上,我当时没在意,同场子的哥叫我把多余的折叠椅收到杂物堆去。一打开门,一个黑影就慌慌张张地撞上来。在这种地方待久了,我的第一反应是截住人,下一秒的反应是这人是陈川,我收了手劲打背后护住失重的人。
我把他关在里面,骗过来追他的人。
等打发了人,我又返回原地,转了一圈,这个长廊是个死胡同,陈川怎么往这儿钻呢?
我从楼梯走上去,踩在一个水泥桶上,从那个窗玻璃的洞往外看,明白了,这是一场预谋的逃跑啊。
还没到下班的时间,但我心里也预谋着找个借口跟陈川说话,好歹我也救了他一次。
我以为我识破了一个预谋,却不曾知道这恰恰是一场预谋的开端。
那后面的事情,我知道的还不如大家知道的多。
我从来没有怪过他,只有心疼。
他在我耳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陈屾,我本来想讲讲这些年我受的苦,我多磨的难。我本来想讲讲你的父亲陈亭是一个怎样无耻的人,你的母亲屈歌是一个怎样自私的女人,可是我太喜欢你了,我只想讲讲你……
陈川你再回来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想抱抱你。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非常感谢!!!鞠躬×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