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头,余光瞥见一人的身影。神情冷漠的男人手持长剑,伫立在原地。剑尖还淌着他身体里的血。
尔冬不受控制地抓紧身旁人的衣襟,骨节发白,他不知揽着自己的人是谁,但在瞥见那抹影子时,尔冬不受控制地蜷缩在身旁之人的怀里。
四周安静无比,尔冬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他失控地攥紧那人的衣角,似乎将一切关乎畏惧、伤心、绝望的情绪都倾注在紧握成拳的手上。
哪怕想到那三个字,他都仿佛被千百把利刃穿透心脏,耳畔还能听见刀刃入体时裂帛般的声音。
胸口还在流血。
失血过多造成的晕厥感,令他的视线犹如天旋地转,树、人、草地都变得格外扭曲。
揽着尔冬的人轻轻按住少年的后脑勺,让人埋在自己的胸口,“别怕。”
眼前怪异扭曲的画面消失了,尔冬仿佛坠入一个柔软的铺着无数绒毛的小窝,温暖的羽毛将他团团包裹。
“很快就结束了,”泉水般温和的声音传入尔冬耳中。
他知道,自己只是被一个人抱在怀里。这个人身上有种熟悉的香,尔冬头疼欲裂,又被那难能珍贵的温暖勾得失去意识,他还未想起香的名字,便昏昏沉沉地睡去。
尔冬闭上眼的那刻,世界又发生了变化。
高树轰然倒塌,天空骤然变色,大地被刚劲的剑气撕裂,连同那个站着不动的青衣男人,一起被剑撕碎成泡沫。
持剑人挥动长剑,每一剑的威势足以摧天撼地。
这个虚假的小世界在地动山摇的毁灭中终于坍塌。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漫漫长夜,点点萤火照亮四方。小世界坍塌后,望眼所及皆是无边无际的黑夜。
空中漂浮着轻絮般的亮光,无风而动,上下沉浮。
光落在枕寒山的侧脸上,深邃的轮廓在微弱光芒的映衬下,褪去了几分冷漠。他眼眸微垂,目光温润,看着醒来的少年。
尔冬对上枕寒山的眼睛,却不由身子一缩,如同受惊的刺猬。可在他眼中,悲伤大过害怕。
枕寒山轻启嘴唇,又把话收了回来。他不知道尔冬做了怎样的噩梦,但是通过方才那人——那个和他一模一样、手里持剑的男人,他隐约猜到尔冬梦到了什么。
温和的目光落在尔冬身上,尔冬望着枕寒山,有些失神。他的脑海多了许久不该存在的记忆,在那段记忆里,他是另一个人,师父也成了另一个人。整个世界都变得陌生。
他一点点去追溯自己的身份,就像将一片破碎的瓦片重新拼凑起来。
他叫尔冬,住在茂村附近的一座山上。
他有个师父,师父不怎么喜欢他,但是他很喜欢师父。
后来,有人告诉他,他其实是个作恶多端的妖魔,被人降服后,镇压在阵法里,而他的师父是看守者。如果他再作恶,师父就会毫不留情将他斩杀。
“别多想,你只是做了一场梦,”枕寒山说。
尔冬怔怔地看着枕寒山,“只是梦吗?”
一切只是个梦吗?梦的起始和尽头是哪里?他竟分不清眼下是梦还是现实,分不清那些杂乱无章的记忆究竟是真是假。
他是人还是妖?
是个普通的乡下小子还是万人厌弃的妖魔?
还有,他最想知道又难以启齿的疑惑。
师父真的想要杀死他吗?
那柄冰冷的长剑毫不犹豫地刺穿他的心脏,闪着剑芒的剑尖从胸口冒出,犹如它的主人般果决冷漠。
枕寒山伸出手,尔冬下意识避开,然而枕寒山的手还是固执地牵住尔冬冰冷的手。紧贴的肌肤,热量彼此间传递。
“你看到的只是假象,我绝不会伤害你。”
低沉的声音仿佛起誓般庄重,每一个字都直接敲击尔冬的内心。
枕寒山凝视尔冬的双眼,说:“尔冬,从梦里醒来吧。”
耳畔似有钟声敲响,悠扬深远的钟鸣从远处荡来,一声比一声厚重。伴随响起的钟声,空中漂浮的亮光四处飞散,眼前之景飞速退散,由黑及白,绚烂耀眼的白光驱散了黑夜。
尔冬骤然睁开眼睛。
坚硬如牢笼的藤蔓迅速枯萎老去,在地上化成尘埃,随风散去。
他记得方才困了,在床上躺了一会,怎么一眨眼就跑到屋外来了?
头顶是棵大树,柔和的月光从叶片之间倾斜而下。月光罩在枕寒山的眉睫上,令他看起来温柔了许多。
尔冬疑惑地看着枕寒山,“师父?”
枕寒山竟难得笑了起来,即便只是微微弯起嘴角,却如美好的三月春晖,令尔冬浑身暖洋洋起来。
尔冬得寸进尺,他最会揣摩师父的神色,每次压着枕寒山的底线来回试探。尔冬抱住枕寒山的腰,低声说,“我刚才做了一个噩梦,还好不记得了。”
怀中突然多了一物,枕寒山一怔,他举起手,手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