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怜英不再管他,只低头处理着他的伤口,大约一刻钟,他终于将那长满倒刺的暗器取出,这还是他头一回从活人体内取物,既要保证暗器的完整,又要保证不切开叶鑫多余的血管,防止他失血过多,确实要花一番心思的。
只是他不过是个仵作,常备的金疮药倒是有,解毒的药材这一时之间他也不知去哪里寻,无奈之下他只好端来一只碗,用刀在自己手掌上划了一刀,屋子里的血腥味又浓郁了几分。
叶鑫迅速捏住他的手腕,“我虽知你讲义气,但也不必这般!”
顾怜英将他的手扯开,“莫要乱动。”他将纱布裹成团,在碗里沾了沾,然后猛地一拍,堵住了叶鑫的伤口。
“啊!”叶鑫终于忍不住叫了出来,“轻点!”
在处理死人时,他一直习惯板着个脸,如今面对的是一个大活人,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给他反馈个什么情绪,于是他依旧板着个脸,“莫要乱动!我这里最能解毒的便是我的血了,等明日,我再替你问王爷讨要几株药材。”
叶鑫怔怔地看着他,他的脸在暖黄色的烛光之下,显得格外的柔和,他突然愣住了,等到对方将伤口处理完,他才缓过神来。
“你怎么了?”顾怜英问。
叶鑫缓缓倾身,那双深邃的眼眸一直盯着他,“怜英啊,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顾怜英神情微蹙,他的过去一片空白,除了梦魇里的那一男一女,再也挖不出什么来了,这些日子他靠着自己一点一滴的努力试图补全自己的过去,可终究无果。
叶鑫看他的眼神十分认真,倒是不像是在开玩笑,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他顿了顿,呿了一声,“林木都有相似,更可况江湖之大。”
他细心将伤口包扎好,“现在能说何人伤的你了?”
叶鑫将酒壶从腰间拿下,正打算喝,却发现一滴也没了,他无奈地笑了笑,“你这儿可有酒?”
顾怜英转身给他倒了杯茶,“以茶代酒。”
叶鑫耸了耸肩,打算无视那杯茶,“这几日我一直盯着林府,你猜猜我看到了什么?”
叶鑫故意说了一半,顾怜英轻叹一声,顾念他如今有伤在身,只好配合地点了点头,“我不知。”
叶鑫满意地噗嗤一声笑了,“夫君新死,家中十二个妾室在灵堂哭天抢地,而那位正室夫人却在厢房牙床之上,幽会情郎。”
他说得绘声绘色,若是将此事编成书,怕是所有酒楼茶馆日日爆满,然而顾怜英却极其淡定地点了点头,“恩,所以,是林夫人命人将你打伤的?”
没勾起他的好奇之心叶鑫甚是失望,只道,“这啐毒的暗器乃是影密卫独有,我怀疑林夫人的情郎是影密卫。”
“是影密卫伤了你?”顾怜英微微一震,竟不知这小小青阳城竟来了这么多影密卫!
叶鑫却摇了摇头,“我猜林夫人身边的那个影密卫已叛。”
“何以见得?”
终于勾起了他的好奇心,叶鑫展颜一笑,“孩子。”
“不可能。”顾怜英立刻否决,“林夫人虽看上去健康,但她的身子骨不可能生育,医家讲的是一个望闻问切,我观她面色蜡黄脚底虚浮,是体虚之症,体寒体虚之人很难怀孕,生子时亦是九死一生,她若真的生过孩子,就算活着,恐怕也不是如今这副光景。”
叶鑫却肯定道,“那孩子约莫有三岁,管林夫人叫娘,管那情人做爹。若非亲生,难道是替谁家养的不成?”
顾怜英微微低头,一对秀眉微蹙,他信自己的眼睛,也信叶鑫的所见所闻,简小郎的案子表面上看已经告破,实则漏洞百出,还有林员外之死,两起案子隐约都能扯到私盐,也不知到底与当年的私盐一案有何关联?
见他这般认真的思考着,叶鑫也没忍心打扰,只好腾出手来 ,将方才被他无视的茶水往嘴里送了送,茶确是好茶,甘甜爽口回味无穷,可就是没酒来得浓烈好喝。
他啧啧了一声,便又将茶盏放回原处,继续看着他。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顾怜英突然噗嗤一笑,“叶兄的长线,真是绵长。”
顾怜英抬头望着叶鑫,而叶鑫亦是将视线投向他的眸子,两人相对一视,皆是顿住,霎时间,仿佛所有时光都静止了。
月光恰好透过窗户打在了两人身上,暖黄色的烛火混合着月光白玉般的柔和,愈发显得此刻的画面很是和谐。
天光明亮,玉河渡口,来来回回停了好些商船,听闻有几只来自东海,又有好些去往江南,大瑞江湖河流很多,随便哪一条河流湖泊总能流入任何一个地方。
一个手里拿着拨浪鼓的孩子在奴仆的护送之下上了船,那孩子很不情愿,一步三回头地回望着青阳城的热闹和熟悉,终于奴仆有了个松懈的口子,孩子逮着机会,猛地冲了出来,往大街跑去。
顾怜英正在散步,正好遇见此景,一把将那孩子拦住,“小家伙,街上人多,可莫要乱跑。”
那孩子却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