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元正伏在桌边习字,听到脚步声, 立刻抬头, 双目晶亮:“娘!”
看见儿子,许长安一天的疲惫消散了大半, 她脸上漾起笑意:“文元。”
皇帝就坐在文元身侧,慢悠悠问:“御药房当值的时间, 有这么长的吗?”
长到他奏折都已批完了, 她才回来。而且明明父子俩就在一处, 可她眼里第一个看见的, 还是儿子,很难不让他郁闷。
许长安微微一笑, 有些不好意思:“平时没这么久,是今天有事儿,耽搁了一点。”
皇帝轻轻“唔”了一声:“下次要还这么晚, 我就和文元一起接你了。”
文元扭头看看父亲,再看看母亲, 很认真地点一点头。
许长安失笑:“这就不必了, 下次我早点回来就是了。”
皇上亲自去接她?那还不把御药房那群人给吓着?她在那里, 并不想显得很特殊。
见她答应明天早回, 皇帝的心气儿才顺了一些, 心想, 这还差不多。
许长安揉了揉儿子的脑袋:“文元想娘啦?”
“嗯。”文元拿着新写的字, 给母亲看,“娘,看。”
许长安细细看去, 照例同孩子闲聊几句。
文元年纪虽小,但很聪明,在学业上也肯用功。得母亲夸赞几句后,习字更认真几分。
少时,内监奉上晚膳,三人简单吃过。皇帝便命内监带领文元去向太后请安。
刚吃过晚饭的文元,从善如流,跟着公公就往寿全宫而去。
许长安本欲跟随着一同前往,却被皇帝叫住:“长安,你不用陪文元去,我有事跟你说。”
“什么事啊?”她不解,却还是依言留下。
皇帝取了一封奏折过来:“关于封后大典的事,礼部已经拟好了章程,你看一看。”
难得的独处时光,总不能浪费了。
对于封后大典这种事,许长安了解不多,好奇自然也是好奇的。她接过奏折,认真看去,心中诧异:“这么复杂的吗?”
“这还算复杂?”皇帝眉梢轻挑,“跟帝后大婚相比,已经简单很多了。”
当然,比起一般的封后,的确要复杂一些。
他心里有些遗憾:“可惜不能再大婚一次,委屈你了。”
“不啊,这有什么可委屈的?”许长安笑了笑,不以为意,她并不是很在意虚礼的人,“简单点挺好的。”
太复杂了也麻烦啊。
皇帝眼神略动了一动,颇为郑重:“放心,再简单该有的还是要有。”
他已经盘算好了,说是封后大典,可到了内殿,合卺酒、同牢礼,该有的一样不能少。
许长安“嗯”了一声,眉眼弯弯:“你看着来就好了啊。”
“还有一件事。”皇帝眼帘微垂,“义父二月中旬,大概就能抵京了,应该能赶上二月二十三的封后大典。”
年前她曾向太后辞行,太后同意了,却被他给拒绝了。当时她用的理由是挂念家乡老父亲,皇帝就允诺说,可以接她父亲进京。后来因为种种缘故,一再耽搁,年后才重新派人去接。
父亲会进京这件事,许长安也知道。不过这会儿提起来,她心情多多少少有那么点复杂。想当初,她自己刚知道承志就是皇帝时,惊得几乎魂飞魄散。
她爹早有耳闻的话,应该还能接受?
皇帝轻笑一声,目光幽远:“快五年没见了,但愿义父见了我,不会太激动。”
他说的云淡风轻,许长安却忍不住问:“沈翊,你不会为难他吧?”
她寻思着多半不会,可还是想听他亲口给个承诺。
“我为难他做什么?”皇帝瞧了她一眼,唇角微勾,“他毕竟对我有恩,又是你的父亲,文元的外公……”
许长安边听边点头,却见皇帝眉梢轻挑,似笑非笑:“虽说当年打了我一顿,可那也是事出有因,不是么?”
他俊美的容颜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朦胧,“事出有因”四个字,被他咬得极重。
许长安不自觉就想起当年的“因”来,有些心虚,又有些赧然,下意识提高了声音:“沈翊!”
她直呼皇帝名字,严格算起来是不敬。可外面伺候的宫人内监,眼观鼻鼻观心,只当不曾听见。
“嗯?”皇帝唇角微微翘起,眸中流淌着笑意,“本来要过继的嗣子,和自己女儿私定终身了,哪个做父亲的一时半会儿能接受?”
其实,在知道她对他有意后,愿意同他共度一生后,他已能很坦然地回顾那段往事,甚至还隐隐有些庆幸,两人曾经有过纠葛。
许长安低声解释:“我当时也是想不到别的办法,但我后来是真的……”
“好了,我知道。”皇帝温声打断了她的话,眉目间隐含笑意,“长安,我知道了。”
许长安忖度着,两人既然要长久过日子,那最好还是不要心存芥蒂。她想了一想,突然上前一步